後面的山路還遠，安全起見，還是老司機周遙川慢慢開比較安全。

這段路橫跨橫斷山脈，一路隧道接着隧道，路況還算順暢。

周遙川接手後，沈逝水有了閑心，精神倒越發亢奮起來，畢竟不方便過多打擾司機，閑聊之餘，幹脆舉着手機拍照，前邊右邊拍風景，左邊拍周遙川，這路幾乎沒停下過，等到了康定街頭，就張羅着給周先生接風洗塵。

康定小城在跑馬山下，折多河兩岸。湛藍的天空下，别具特色的建築鱗次栉比，多是些五六層的小樓。

白色的建築主體上嵌着暗紅的方形窗框，金色的屋頂熠熠生輝，藏文寫在樓面與招牌上，乍一眼看去，倒有些像在新疆。

兩個人停下車，在附近的溜溜城街區閑逛。

“跑馬溜溜的山喲，一朵溜溜的雲喲。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喲……”

這首很有年代感的《康定情歌》适時地在耳邊響起。餘光瞥向興奮得滿眼放光的沈逝水，周遙川悄悄地伸出手指，勾住身邊人的手。

“是在這邊吃飯？”

“周先生跟我來！”

小手指緊了緊，忽而舒展，一雙相扣的手彼此貼住，十分自然。

穿過高高的“牌坊”，走過一溜五顔六色的招牌，周遙川左顧右盼，想着街邊的建築若是在夜幕和絢爛燈光中必定極有情調。

特别是映在波濤滾滾的河面上——見過江南寬闊的江水，見過京城平靜的池水，有這樣不過十來米寬卻奔騰着的湍急水流，偏偏穿過繁華地帶，定然是另一番精彩。

來往的人們撥動着巨大的轉經筒，有虔誠的喇嘛，有好奇的遊客，有老人也有小孩，為這座城市增加不少異域風情和宗教氣息。

“周先生，晚上能在這裡住嗎？”

“看你。康定或者新都橋都行，到雅江是得再休息一晚的。”

“那我們晚上留在這裡吧。雖然新都橋有美景，但這裡畢竟是首情歌的發源地，我想再留一晚上。”

畢竟是音樂人，周遙川點點頭，滿足他的願望。

“那下午還來得及去個木格措。”

沈逝水失笑，“周先生不肯多歇歇嗎？”

“我想多走走，畢竟有些地方來一次不容易，特别是……在合适的時間與合适的人。”周遙川收緊手指，眼中無限向往。

“好，你去哪裡，我都會陪着你。”

兩個人走進一家飯店。

“這邊的特色還是牦牛肉，昨天吃過的菜就換一換，多嘗嘗鮮。要是吃膩了，咱們晚上去K記快餐？”

“那倒也不必。我又不挑食，入鄉随俗。”周遙川失笑。

沈逝水引着人坐下，這才松開手，和周遙川一左一右，翻閱起面前的菜單。

這道“牛肉蓋被”名字挺有意思。端上來看，松軟的青稞薄餅下蓋着炒過的牦牛肉、土豆、青紅椒，與馕包肉有異曲同工之妙。

藏式沙拉裡有不少鷹嘴豆、紅芸豆、青稞之類的堅果谷物，搭配上沙棘醬，酸甜的味道伴随着特殊的口感與清香，頗為激發食欲。

一碗酥油茶，飽含了印象中的藏族風情。鹹香不膩，濃郁絲滑，隐約帶些與牦牛肉同出一轍的特殊氣味。熱量肯定高。

吃飽喝足，身體的疲乏也卸下大半。

出了溜溜城往前就是水井子，路過背水姑娘的雕塑、百姓背水挑水的壁畫、在池子旁洗衣的婦女，來到一處有三面圍牆、左右寫了“搶頭水”“諸事順”，正中是雕塑的地方。

兩個龍頭中吐出清澈的水，落在水缸中，泛着隐隐的青藍色，那是來自跑馬山五色海的天然地下水。

稀奇的是龍頭下方居然有隻金色的鴨子。

看了旁邊的記牌才明白，原來是有除夕夜裡“金鴨送喜”的說法。

聽說大年初一也是藏曆新年，北京雍和宮那邊講究搶頭香，這邊倒是搶頭水，求個驅災降福。

水冰冰涼涼的，在夏天倒是清爽。不過這個季節的康定本身也不熱。

從康定到木格措隻有二十公裡的路，路況雖然差些，但沒有盤山路，沈逝水自告奮勇坐上駕駛位，讓周遙川能有機會拍拍路上的風景，放空思緒。

天稍稍陰下來，似乎要下雨。車上早就備好了雨衣，隻要不是瓢潑大雨，計劃就不必取消。

木格措最高處的海拔能上到三千七百多米，他們停好車，特地拿了幾個便攜的氧氣瓶。

“要是一直陰天下雨的話可能看不到最好的景色，川西的風景還是比較看天氣的。”周遙川望着陰雲籠罩下發黃發暗的風景，提前給沈逝水打預防針。

“旅行的一大樂趣就是面對未知。”沈逝水神情輕松，“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雲開霧散呢！”

周遙川笑笑，或許這次隻能看到眼前這些黯淡無光的風景，雪山、樹林、草原、湖水，都籠上了灰色，想想還是花錢買了門票的，有點可惜。

但沈老闆的嘴怕不是開了光，料事如神。

原本這滿天的雲随着一陣風的到來變成一團團的棉花糖，清透的藍天從雲團中顯露出來，陽光灑向青山與湖水，賦予萬物鮮豔的色彩。

滿山紅遍的是高山杜鵑。夏秋之交，正是它們怒放的季節。

從景交車上下來，兩個人漫步向前，不敢動作太大。

看雪山起伏着呈現出灰藍與銀白，看湖水閃爍着碧藍的光彩，看别人的無人機起飛又折返——甘孜康定機場就在不遠處，有一部分屬于禁飛區。

沈逝水拍了不少照片，相冊裡自然也增加了很多周遙川的獨照。一颦一笑，舉手投足都是好看的。

紅石灘上大大小小的石頭染着一片柔軟的橘紅色，處處都泛着潮濕的水汽，應該是剛才的雨還沒有蒸發。

這些石頭上的橘紅色來源于某種藻類，隻在适宜的溫度水汽條件下生長，并且存在顔色變化，十分神奇。

順溪而下，遠山的杜鵑仍舊明豔，澗水叮咚，汩汩流去，空氣清新清爽，身體狀況合适的話就來場短途徒步，記得也别太興奮，免得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