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裡逃生,顧雲驚魂未定,蒼白的臉上血淚交加,仿佛剛從地獄爬出來的鬼魅。
王載晞見馬停下,連忙跳下車栓好缰繩,回頭看清馬車上披頭散發的人後,不由一愣。
“顧娘子?你怎麼會出現在此?”
“馬,馬受驚了...”
顧雲氣息不勻,有氣無力,軟軟地靠着車壁。
王載晞環顧四周,又望了望馬車馳來的方向。西方,恐怕她是和周其钺一起去了定州府衙。
“怎的就你一個人?”
顧雲抹了抹眼淚,未曾想抹了一臉血。
王載晞看她這幅樣子,眉頭微皺。
他躍上馬車,找到水袋,掏出身上的帕子打濕了遞給顧雲。
顧雲道了聲謝,顫巍巍地接了過去。
沒有鏡子,她隻能大緻擦擦臉,而後又仔細擦拭手上的血迹。
王載晞看見她手上的傷,“車上可有藥匣?”
顧雲想了想,“有,但不知被颠到哪裡去了。”
天色大暗,王載晞隻能就着月光翻找,終于在車座底下找到了藥匣,還有此時急需的火折子。
視線突然被點亮,王載晞這才看清她手上的傷勢有多恐怖。
“顧夫人,您的手恐怕不方便,讓在下來幫夫人上藥吧。”
顧雲愣愣地将手遞過去,此時終于有了一絲劫後餘生的真實感。
她看着眼前仔細為她上藥包紮的王載晞,細細地說了一聲:“謝謝你,王大人。”
王載晞沒有擡頭,“不必客氣。”
顧雲清了清嗓子,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正色道:“不行,外面在打仗,沒有您的話,我現在恐怕已經一命嗚呼了。您的救命之恩,我記下了,來日一定報答。”
王載晞笑了,溫柔的眸子裡映着一豆微光,仿佛能将人溺死在裡面。
“舉手之勞而已,夫人不必記挂。”
說話間,顧雲的手掌已經被包紮完畢,王載晞突然突然出聲。
“别動。”
顧雲僵直了身子,不明所以。
隻見他舉着重新洗淨的帕子,朝她臉頰伸來。
帕子帶着潮濕的涼意,從她臉頰輕輕拂過,顧雲睜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神色認真的人,不知為何,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
她第一次被男子這麼溫柔地對待,仿佛她是什麼易碎的珍寶。更何況,她本就對眼前的人頗有好感,顧雲心裡漣漪陣陣,逐漸形成驚濤駭浪,怎麼都平靜不下去。
“好了。”
王載晞清潤的聲音将顧雲拉回現實。
怎麼辦呢?她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份,不該喜歡他。可命運總讓她遇到他,他又是這麼好一個人,要她如何不淪陷?
她醒了醒神,甩掉那些绮麗的想法,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為何會這麼巧?
“王大人,您怎麼會出現在這呢?”
他似是歎了口氣,“我今日原本照常來西郊公幹,傍晚時正準備回城,誰想到戰事突起,我又不能硬闖,隻好先在這躲了起來。倒是沒想到,剛好救了你。”
“那您也是夠倒黴的。”
顧雲想了想又說,“不過,這麼說,外面在打仗,我們在這裡安全嗎?”
“無事,此處隐蔽,是我看好的躲藏之地。隻是,敵軍環繞,密林叢叢,馬車裡一個照明的火折子沒什麼,恐怕不能生火取暖了。”
王載晞話音剛落,顧雲後知後覺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雪化時分最是寒冷,二月裡的山間夜晚愈加讓人無法忍受。
王載晞笑了笑,“不過也是上蒼眷顧,在王某饑寒交加之時送來了一輛馬車。”
顧雲也不由得笑了出來,這種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的時候,虧他還有心情玩笑。
夜間寒意更甚,顧雲撿起了去時周其钺搞來的小毯子,打算對付一晚上。
忽然想起什麼,顧雲在車廂裡四處翻找。
“怎麼了?”
“您是不是有什麼親人在定州府衙?好像有一個拖周大人帶給您的包袱。”
顧雲終于在角落裡找到了它,“喏,這個。”
王載晞接過,面上笑意逐漸收了回去,慢慢變得鄭重起來。
“當時是一老一小兩個女子來找的周大人,我遠遠看見了他們一件件展示,裡頭應當是些衣服。”顧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隻有這一個小毯子,您不若用這些衣服禦禦寒。”
他神色珍重地打開了包袱,裡面的衣裳一件件露了出來。
“您說的那兩個女子,應當是家母和王某未過門的妻子,此番多謝您和平遠兄了。”
未婚妻?他竟然有婚約了!
顧雲如遭雷擊,一股巨大的羞恥感和酸澀湧上心頭。
“未婚妻...?可是一個叫做阿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