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抱着懷裡的書，心裡也沉甸甸的。

沒想到楊老的心思這麼細膩，不僅發現了她身體上的消瘦，還感覺到了她情緒的不對勁，連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今日為何非要賴在他那裡。

這麼好的楊老，叫她怎麼舍得...

可惜，她非走不可。

顧雲對楊老做的水車非常感興趣，當晚回府之後便又掏出圖紙仔細學習。光是看還不過瘾，沒一會她就将自己泡進了木作房。

但迫于晚間的燭火始終比不上白日的天光，加上已經累了一整天，她的眼皮很快就開始不聽号令。

這晚，顧雲夢裡都是水車。第二日一早，她便風風火火地往楊宅跑——

她想到了兩個絕妙的改動！

楊老接連受到顧雲的拜訪，也有些驚訝，但見她兩眼發光的樣子，決定先讓她說。

“師父！我想到了水車可以改進的地方！”

“喲，這麼快就有想法了？來。”

顧雲走到那個龐大的模型邊，指着最内側的軸輪說，“我看您将這根主軸分成了八等分，并衍生出來了八根斜木和八個裝水的竹筒。要不我們将整個水車做成八邊等分的形狀呢？”

“您看啊，昨天下午我們制作外圍的圓弧形構件，廢了不少時間，若将其改成直線，那麼耗時将大大減少，而且更易做出符合标準的構件。”

楊老拿起地上的構件，沉思了一會兒，“你說得在理，一說起輪子，難免想到圓形，這水車在水面上跑，倒是不需要做得那麼規整。”

顧雲大受鼓舞。

楊老瞧她神采奕奕的樣子，不由一笑，“還有嗎？”

“嘿嘿，還有一個地方嘛，我現在也隻是提出來看看。我看圖紙上畫的，盛水的竹筒是完全平行于軸輪的，這樣或許不足以快速盛滿水，而且水容易在轉到最高點之前就洩出大半。”

“所以，我們不如試試，将水桶斜着綁，讓它盛滿水之後，筒口是向上的，到了最高點之後，河水傾瀉，筒口又變成向下的樣子，剛好去盛新的一筒水。”

“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好！”楊老這會兒也來勁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顧雲有些不好意思，“那師父，我們要不要先試試？”

楊老暢快大笑，洪亮的聲音回蕩在院子裡，“來！我們先來繪圖，确定好接口。”

“嗯！”

...

日子就這麼不知不覺地過去，樹梢上的綠色一日比一日濃郁。

在顧雲和楊老的水車終于完工的時候，剛好傳來了周其钺大勝歸來的消息——

連奪荊州北方七城！

平城百姓無不為此而歡欣鼓舞。

楊老看見顧雲的笑意慢慢隐了下去，心中了然，“雲丫頭，想必那小子等會就回府了，你也快回去吧。”

顧雲面帶難色，楊老湊近了低聲說道：“别怕，老夫看得明白，你能治他的。”

師父的眼神裡飽含肯定，也不知道他對她哪來的這麼大自信。

不過，現在确實還不是時候，少不得需要應付周其钺。

“好吧，那改日再來師父這裡試驗這水車能否順利運行了。”

“嗐，不急不急。去吧。”

果然如楊老所料，顧雲才回府一會兒，周其钺就回來了。

整個将軍府如同突然注入動力的機栝一般迅速轉動起來，種種動靜想不注意到都難。

沒一會兒，甯風打破了雲晖院的沉靜。

“顧娘子在嗎？”

顧雲聞聲而起，“甯風大人可是有事？”

“周将軍請您去觀濤院。”

顧雲有些擔憂，“可有說是什麼事？”

甯風大大咧咧地擺擺手，“大勝歸來，就算有事也不至于是壞事，娘子放心去吧。”

心下稍寬，顧雲應道，“我這便去。”

觀濤院離雲晖院很近，沒走一會兒就到了。

護衛放行，顧雲和春霞順利地進了周其钺的正屋。

周其钺剛沐浴完，正随意地擦着頭發，轉身就看到了進屋的顧雲，大手一揮，手中的帕子便朝她飛了過去。

“來，幫我絞幹頭發。”

而後，眼神示意了一下春霞，春霞會意，轉身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顧雲聽到屋門關閉的聲響，垂着眼向周其钺走去，依言幫他擦頭發。

周其钺斜坐在矮榻上，感受着發絲撥弄間頭皮傳來的細細癢意，連帶着心裡也開始發癢。

“顧雲。”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你可想回章淮村看看？”

聽見他喚她大名，顧雲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沒想到卻是這個。

“如何回去？我逃出來的時候，那裡已經被敵軍攻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