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情況?踢都踢完了,才來裝受傷跌倒?
老嬷嬷當下覺得,這秦桑哪裡是人說的膽小好欺負,分明是個潑皮無賴嘛!
英兒見狀,忙蹲下幫忙查看秦桑的傷勢,裙擺撩開,果然有個淡淡的紅痕。
劉嬷嬷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教導禮儀的過程中,有時候動手糾正一下小姐姑娘們的動作,出現些輕微的磕碰是常事,就是正經的府門小姐也不敢這般嬌滴滴的吃不得苦,偏她一個外來的,這樣弱不禁風?一點小小紅痕罷了,竟就鬧得這樣聲勢浩大,讓整個院子的丫頭們都看見?
她不服,當下撇着嘴角走上去,居高臨下冷聲道:“姑娘不必同老奴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這等小傷,便是告到主母那裡去,老奴也是有理的。”
秦桑被英兒扶着,輕輕嘶着聲,站起來:“嬷嬷說得極是,這等小傷而已……”說完,她已經趁大家不注意,極其快速地從袖中落下一塊常備暗器小石子,端端彈向那嬷嬷的膝蓋骨。
趙嬷嬷一聲驚呼就跪了下去,卻見另一顆石子已經沖自己面門而來,忙閉眼,就被那石子正正砸中了額頭,蠟黃枯瘦的額頭瞬間起了個火紅的大肉包!
劉嬷嬷并院内一衆丫鬟都看呆了,誰都沒看清這石子是從哪裡飛出來的,但又都不可置信看向秦桑,直覺告訴衆人,這使暗器之人,就是這位鄉下來的秦桑姑娘!
趙嬷嬷捂着額頭哎喲連天,秦桑卻毫不避諱自己有功夫這事,似笑非笑道:“哎喲,手滑了。嬷嬷,既然都是一點小傷,那我們便扯平了。啧,想來我與趙嬷嬷無緣,今日甫一見面就鬧得兩敗俱傷,大約八字不合吧,”她轉頭看向劉嬷嬷,“還請你去回禀了主母,換一個與我八字合的教習嬷嬷來吧。記得,”她抿唇笑道,“換一個長得好看慈祥一些的。”
“你……你竟……”劉嬷嬷氣得咬牙,可對方畢竟是相爺親自派人接回來的貴客,她也不敢過分指責,隻能咬牙,上前扶起趙嬷嬷。
秦桑懶得與二人周旋,轉身回屋,邊走邊道:“要找教習嬷嬷就快些,我還有事要處理。”
說完跨進門檻,悠然走向了裡間。
在榻上坐下後,英兒替她找來藥膏,秦桑卻攔着:“先這樣吧,留下點證據,可不是我不講理。”
英兒明白,便将藥膏放了回去。
這時伶仃終于回來了,說秦寶蘊已經在花廳等候。秦桑也不耽誤,讓她帶上事先準備好的烏木雕花小匣子,就往花廳去。
一路上,她低聲囑咐伶仃,想到什麼說什麼:“想來今日過後我就沒那麼自由了,大夫人要派教習嬷嬷來教我規距,怕是整日都要被拘着,往後跟秦叔商量事情,大概隻能書信來往,這跑腿的事情,我便交給你了。”又道,“不過這也是好事,總歸我要學些禮儀,将來不論嫁去哪個府邸,都不至于因此等小事受别人挑剔和鉗制……說來,晚些時候我們再回去整理一下我所列出的可嫁之人的名單,然後探聽一下相爺的口風……”她難免歎氣,“哎,頭疼得很,都是事兒。”
伶仃一面聽着,一面點頭,聽完她最後一句抱怨,便笑道:“一件一件來吧,我們有的是時間。”
秦桑也點頭。
忽然,兩人聽見有人喊:“喂!”
秦桑側頭,便看見謝霄。
他又在此處涼亭之上喝酒了,真是閑得慌。
“四叔萬福。”秦桑不得不上前恭敬行禮。
謝霄嘲笑:“又要溜出門去?”
“不是,”秦桑答,“在院中随處逛逛。”
謝霄笑:“那你跟我一樣,都是閑人。過來,嘗嘗四叔親自釀的這櫻桃酒,剛出窖的,香甜可口,解膩之佳品!你來嘗嘗,若是喜歡,我叫人搬幾壇子去你院子。”
秦桑微露不解,哪有一個叔叔慫恿一個閨閣女子酗酒的!
謝霄便笑得爽朗:“還跟我裝呢,你昨日醉酒歸家,都傳遍全府了!”
秦桑的目光掃向他拎着酒壺的手指,纖細,嫩白,沒有尋常男子應有的骨節,倒似女子那般光潔柔軟。
她邁腿踏上台階,走上涼亭,在謝霄旁邊的位置矮身坐了,然後不言不語端起桌上小厮替她新倒的杯酒,抿了口,果然清甜,于是一口飲盡了。
“果然是好酒,四叔好手藝。”她笑得甜美,人畜無害的模樣,叫誰看了都喜歡。
謝霄便一直盯着她,見她臉上因為飲酒而迅速泛起淡淡的紅暈,更顯嬌美,一時有些失神。
秦桑見狀,故作不知,卻輕咳道:“四叔倒是清閑,我聽聞歲安公子都在家中溫書備考秋闱,四叔怎麼對科考無意?”
謝霄收回目光,垂眸笑道:“也不是人人都想去做官,我就覺得做個閑散之人挺好。怎麼,”謝霄擡頭,“看不起四叔?”
秦桑可沒功夫敷衍或者哄騙誰,心中想什麼便說什麼,她道:“自然沒有看不起四叔,單純好奇罷了。四叔生在相府這樣的人家,就好似踏在了巨人肩膀上,輕輕踮腳就能摘取别人窮其一生都摘不到的果實,四叔卻如此不屑,果然是心性逍遙,常人不能比。”
謝霄聽了後,默了會兒,才笑起來:“頭一次聽人把胸無大志說得如此清新脫俗,你就是這樣把謝歲安那小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吧?”
秦桑聞言,失笑:“莫須有的事,四叔慎言。”
謝霄看向她:“怎麼,你看不上他?也是,我也看他不順眼,馬上十八啦!還跟個沒長心眼的孩子似的,整天咋咋呼呼的,沒出息!”
秦桑垂眸,自己給自己再倒了一杯酒,心裡卻盤算着,此人的心性性格,同那無憂島上的面具人也差太多了,除了這雙手和身形隐約相似,她很難将兩人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