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站在台階上,他擡眸時,兩人視線便幾乎平等。
秦桑隻好再讓一步。
再被堵。
她便搖着扇子意味深長地看着柏意卿:“公子有話同我講?”
柏意卿的黑眸如幽深的黑潭,裡面融了許多複雜的情緒,叫人一時難以分辨。
他薄唇微動,表情淡淡的,語氣也是淡淡的:“不論你帶着何種目的,京都這攤渾水,深不可測,最好,不要涉足。”
初夏的蟬鳴一聲響過一聲,卻顯得周遭更加安靜。明明已入初夏,秦桑還是覺出一股涼意來。
她搖着團扇,似笑非笑盯着眼前這位美男子:“哦。”
“哦?”柏意卿眉目微動。
顯然對于秦桑這個反應不是很滿意。
秦桑完全不明白,兩人又不熟,他這平白無故的,怎麼忽然管起自己的事情來。
難不成因為那朵莫名飛到他懷中的花?
那可真是誤會大了。
不過,這看似清冷的少年公子竟還能夠因為一朵花的情分對自己上了心,未免有點天真了?
但是畢竟有過分魚的情分,對方又長得這樣好看,别人好心提醒,秦桑覺得自己不能不識好歹。
于是笑意越發和藹慈祥:“多謝公子提醒,京都水雖深,可是魚也大呀,公子知道的,我喜歡吃魚。”
說完還眨了一下眼。
柏意卿的臉色便越發冷沉,斜乜向她,神情帶着些冷厲和警告的意味。
秦桑盯着他那張輪廓五官過于精緻的臉,以緻于他神色越是冷沉,越是容易讓人沉溺其中。
就好像逗弄一個生悶氣的小孩子,非要想方設法攪得對方說狠話似的。。
她不由自主稍稍往前一探,将兩人的距離拉近些許:“公子深處其中,得了這天家富貴,享了這無二榮華,為何總是繃着一張臉?”她輕笑,“難不成也有些身不由己的苦惱,啊…是愛上哪家女子,卻不得?”
柏意卿嘴角繃直,背在身後袖子中的手指微微攥緊,眼神越發冷厲。
他為什麼要跟這個女人說這種話?
瘋了吧。
他掀起眼皮,見眼前女子明眸皓齒,神色中半點不顯慌張,悠閑得,仿佛誰家愛看熱鬧的七大姑和八大姨。
的确是瘋了,他收回眼眸,懶得和她說話。
秦桑見對方不接自己的調侃,覺得沒什麼意思,人家是個少年老成的,自己是隻萬年的狐狸,何苦跟個小孩子較勁。
她收回自己的凝視,搖着扇子,繞過他,袅袅娜娜地走了。
走得還有些許心虛,些許惆怅。
——幹嘛要對人這樣呢,很不應該的。
于是走了幾步,她忍不住回頭。
便在此時,秦桑見到這位氣度從容,風雅無雙的京都第一美男子的臉上現出無限哀愁與幽怨來。
憂郁,無奈,悲傷……許許多多,雜糅在一起,這許多的情緒,似乎将眼前這人的快樂壓榨了個幹淨。
那樣一副絕色的容貌,那樣一副凄涼的神情,像大雨天裡淋濕的小狗,好可憐……
秦桑的一顆萬年老心髒,又被狠狠敲擊了一下。
她捂着心口無端懷疑起來,自己今日這顆心髒,莫不是出了什麼大問題?回去之後定要找個大夫過來好好把把脈。
***
此時馬球場上已經告一段落,謝歲安意氣風發赢了球賽拿了彩頭,四處張望卻找不到人。
他手中捏着一隻缧絲嵌寶的金簪,單手叉腰,眉心微蹙,一臉的不耐。
謝梧忽然從背後出現,順手搶走他手裡的金簪,得意道:“哎呀呀,出息了出息了,知道送姐姐禮物了。”
謝歲安反手要搶,謝梧一個閃身将簪子背到身後:“幹嘛?送都送了還要搶回去?!”
“我什麼時候說過送你了,要臉不要!”謝歲安繼續搶,謝梧繼續笑着躲,但謝歲安身上有功夫,一下繞到人身後,将金簪從她手中抽出來。
隻是謝梧捏着簪子捏太緊,謝歲安下手沒輕重,以拉就将謝梧手心拉出一條血口子,鮮血從白嫩嫩的手心裡冒出,看得謝梧一陣眼暈。
“不行了……我……”說着,謝梧原地栽倒……
謝歲安:“……???”
他忙伸手将她扶住,險些忘了,這位姑奶奶,暈血。
他心中叫苦不疊,嘴上卻憤憤不平:“喂,誰讓你搶我金簪的……不知道松手啊……”
此事很快鬧到謝府兩位夫人那裡,聽說謝梧暈血倒了,王惠文和岑碧雲忙趕到偏殿,一問緣由,竟是因為搶奪一根金簪。
謝歲安頗有點局促,站在一旁郁悶撓頭。
王惠文不好發難,岑碧雲卻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什麼東西那麼稀罕,姐姐喜歡,就送給姐姐,這麼沒輕沒重的,梧兒平日白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