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答。
謝歲安卻當他默認了,臉上露出歡欣來,拱手道:“孫兒長大了,有些事,哥哥能做的,我也能做。”
說完,旋風似的跑了出去。
謝仲昫盯着他背影,蹙眉歎道:“景澤像他這麼大時,也是這樣跳脫的?”
幕僚不知何時重新出現在身旁,道:“景澤公子,自小沉穩。”
謝仲昫點點頭:“那就是了。”
***
謝歲安走後不久,秦桑跟着相爺身邊的管事前來。
謝仲昫正在用夜宵,招呼她坐。
明輝堂内放了兩面大書架,書架之上擺滿了卷軸和書冊,一旁的銅制宮燈灑下昏黃的燈光,正好照亮謝仲昫的長書案。
這位年近古稀的丞相,面容雖有倦色,卻精神爽朗,氣度沉穩。
秦桑依言在旁邊的圈椅上坐了,就聽謝仲昫道:“最近在京都,适應得如何?”
秦桑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或許都在謝仲昫眼中,她道:“多謝相爺關心,還不錯。”
“挺好,”謝仲昫點點頭,“方才歲安過來,他說想娶你,你可知道他心意?”
“……”秦桑一怔,“約莫……知道一點。”
“你做如何想?”
秦桑看向謝仲昫,一時不懂對方的意思。
她被送去栎縣,七年内秦保蘊不斷送回京都的時局信息,都是這位相爺吩咐的,他對自己自然有打算,可他從來沒有逼過自己做什麼,即便來了京都,也隻是先讓自己适應了再說,若非秦桑帶着任務而來,單從原主本身的視角上來看,其實是茫然的。
謝仲昫到底是想幫她翻案呢,還是由着她自己去報仇。翻案或複仇,本質上說是同一個意思,但都免不了重查當年謀逆舊案。
那是抄家滅門的大案,謝仲旭……他敢嗎?他有什麼确切的證據?
她遲疑道:“相爺的意思呢?”
謝仲昫吃完了夜宵,擦了嘴,方才慢條斯理道:“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你願意随我到京都,究竟是為了圖下半生安穩,還是為了給你父兄翻案?我本想着,等你看清這京都的局勢,再來問你做決斷,但是我現在還是想問你,你如今,作何打算?”
“自然是替父兄翻案。”秦桑對此沒有半點糾結。
“有計劃了?”
“有點頭緒,但是不多。”
“嗯。就沒想過,找我幫忙?”
秦桑看着他如海深沉的眼睛,那雙眼睛很複雜,溫和從容包裹住了内心所有的謀劃,仿佛當真隻是一個随和的長輩在關懷小輩一樣。
說實話,秦桑此前的确沒想過翻案一事要讓謝仲昫插手,至少目前來說,謝仲昫地位穩固,收留自己已經是冒了收流罪臣之女的風險,原本計算的也是借着丞相這個跳闆另找靠山,去掀别人的屋頂,但是如今謝仲昫卻這麼問,她倒有些弄不明白了。
“相爺肯幫我?”她面露疑惑,“但此事兇險……”
謝仲昫無奈一笑:“入朝為官,哪有不兇險的。七年前,是我沒有護住你一家,隻留下你一人,我不知你想就此放下重新開始新人生,還是願意回頭厘清當年真相,如今見你所作所為,其實不必再問了。”
秦桑:“……”
謝仲昫:“譚秕此人,你可知道?”
秦桑點頭。
謝仲昫便笑得溫和:“讓你嫁給他,你可願意?”
“……”秦桑頓了頓,“全聽相爺安排。”
謝仲昫歎道:“此人性格霸道,或許你會吃些苦頭,不過嘛,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你得天獨厚,或許這張皮相,便是破局的關鍵。”
秦桑默然,再問:“所以,他是東宮的人,是嗎?”
這回輪到謝仲昫一愣,他靜靜看着秦桑,良久方笑道:“你知道的不少,這就已猜到了?”
“簡單分析一下罷了,我還以為,”她笑了笑,“相爺會安排我入東宮做妾呢。”
謝仲昫眸子精亮,臉上依舊帶着溫和的笑意:“那你說說你的分析和猜測,我聽聽看。”
秦桑:“這也不難推測吧,當年肅王謀反一事若是被誣陷,最後誰得了利益,這不是顯而易見麼?”
謝仲昫:“還有呢?”
“肅王之下,太子左右兄弟都遭橫死,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那你覺得,聖上對此是如何想的?”
“許多事情,皇上也不能左右,這些皇子雖然是都是他的親骨肉,可身在皇家,身居高位,他也是從皇子時候過來的,自然明白弱肉強食的道理,或許他會覺得,留下來的強者,才有資格繼承那把龍椅,所以……睜一眼閉一隻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