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馬道:“給她取身衣服來,服侍她穿了。”
聽上去大司馬的性情不錯,帶着魇足後的愉悅。寶珠卻不敢多耽擱,立刻應命去了,很快取來衣裳。
謝長陵已更衣完,步出盥洗室,他春衫桂水香,氣蓋蒼梧雲,看上去很是神清氣爽。
寶珠抱着衣裳步進盥洗室,看到姮沅一動不動躺在美人榻上,身上蓋着謝長陵脫下的外袍,寶珠以為她昏睡着,走過去看到那雙圓睜的眼後才知道其實她一直都醒着,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流淚。
寶珠道:“奶奶,起身換衣服了。”
姮沅的眼珠轉了一下,看到了她,寶珠以為會看到仇恨的目光,可那目光裡是空的,什麼情緒都沒有,姮沅看她隻如空氣。
寶珠不知該說些什麼,她有點受不了當下這個壓抑的氛圍,便又喚了一遍,這回姮沅有了反應,她動了動,身上的外袍就
滑落了下來,露出斑斓的身軀。
寶珠驚得捂住下巴,才沒驚叫出聲,那套幹淨的裙裳卻掉在了地上,她此刻也顧不得了,眼前的痕迹讓她覺得殘忍,她不
敢多看低聲說:“奴婢替你去取藥。”
“我要避子湯。”姮沅的聲音飄軟,原本就沙啞的聲音此刻更是慘不忍聞。
寶珠聽得心髒怦跳不停,她不敢回頭,匆忙一應,就去尋藥。
再回來,姮沅已經起身,自力更生地給自己穿上了裡衣,好歹将身體遮了遮。
寶珠為難地看了眼手裡的藥:“奶奶,還沒上藥呢。”
姮沅不關心身體上那些傷痕,隻關心避子藥,寶珠沒辦法了,隻能先安撫道:“在熬了。你放心,大司馬也不會允許你懷上子嗣的。”
這般說完,寶珠才意識到這話說得多麼難聽,她剛要糾正一下,姮沅便寬慰地一笑:“那便好。”
她明明那麼難過,靈魂都好像空了,隻留了一具皮囊在那兒,可偏偏還要這麼笑,好像這個灰暗的世界裡還有一縷值得追逐的陽光,自強得可憐。
寶珠看着鼻尖一酸。
她現在是真的後悔了,後悔不該騙姮沅穿上那種衣服,又将她推入大司馬的屋裡。
誰能想到看似風光霁月的大司馬,竟然會是這樣一個變态呢?
是她害了姮沅。
寶珠小心翼翼地替姮沅穿好衣裳,要扶她回結蘿院,被她拒絕了,她抱歉一笑:“我不想别人觸碰我。”
寶珠尴尬地收回手,看着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你去哪?”謝長陵就在院中,看絹燈上繪的花樣。
姮沅慢慢站住腳,看着他。
她站在燭光照不到的地方,又沒有說話,就像一團沉默又倔強的烏雲慢慢地凝固,沒人能猜出烏雲招來的暴雨還是雷電。
寶珠一咬牙,上前道:“大司馬,奶奶身上疲乏得很,想回去歇息了。”
謝長陵向姮沅走過來:“上藥了沒?”
姮沅仍舊沉默,寶珠忙替她回答:“奴婢替奶奶上過了。”
謝長陵瞥了她一眼,沒理會她,目光又落在姮沅身上,半含命令地問:“上藥了沒?”
姮沅不情不願道:“寶珠方才幫我上過了,我回去了。”
“站着。”謝長陵不悅,“我允你回去了?”
姮沅道:“你還想怎樣?”
謝長陵被她的語氣激怒,才被她滿足後的好心情也徹底散了,他還有些意外,兩人剛做完這些親密事,姮沅竟然還能對他愈發冰涼,明明就連他對姮沅的軀體還有些依依不舍,因此都願意給她些好臉色了,她竟如此無情無義嗎?
謝長陵不悅,也生出了些征服欲,他道:“這麼着急逃回結蘿院,是不想喝避子藥,偷偷懷上我的孩子吧?”
姮沅胸口鼓了一下,被氣的:“你少自作多情。”她問寶珠,“藥何時煎好?”又轉身對謝長陵道,“你放心,為了避免懷上怪胎,等藥端上來了,我保證喝上兩大碗,一滴都不會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