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進西府正廳,黎晚忽而感到莫名的瘆意。
她靜然環顧一圈,與平常大戶人家的正廳一樣肅穆奢華,隻是過于寂靜了。
廳内右側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棕衣暗紋背襟長褂的老夫人,她不像其他高門夫人一般雍容華貴,反而裝扮的十分樸素。
看到謝岐領着黎晚進來,老夫人的面上顯出些許柔色。
而反觀左側坐的中年男人,竟穿着人人忌諱的白袍,連頭上的束發帶都是白的。
黑白夾雜的胡須,配着陰沉無光的面色,不由讓人生出不适。
就連看到他們二人進來,眸色都未亮一絲。
“祖母,父親,她是江府江非晚,我昨日娶的。”
謝岐說完,便自顧自的坐到一側的太師椅上,長腿翹起,端起茶盞看戲般望向黎晚。
黎晚怔了怔,不是因為謝岐的态度,而是她這會兒才意識到,作為府中嫡子,納了尚書府的嫡女,可他的祖母和父親居然完全不知情。
“祖母,父親。”
她福身行禮,方才謝岐說的是“娶”,便是認了她當平妻,能當妻誰願當妾,遂她就按兒媳禮數行了禮。
“好孩子,已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禮。”
老夫人眼中的驚喜顯而易見,她不斷上下打量黎晚,蒼老的眼睛竟泛起水光。
有這麼歡喜嗎?
黎晚再疑惑的看眼甯遠侯,可他依舊面沉如水。
老夫人瞧出黎晚的窘迫,瞪了甯遠侯一眼,而後從手腕上摘下一隻翠綠水潤的玉镯遞給一旁伺候的老嬷嬷。
“岐兒這孽障,娶妻這樣大的事,竟也不告知我們一聲,府中連個準備也沒有,今日聖旨下來,我們才知曉,真是委屈你了。”
老夫人言語和善,老嬷嬷捧着玉镯子過來,給黎晚戴上。
“這镯子是我多年前的陪嫁,便當個見面禮,你别嫌棄。”
镯子戴在腕上光滑溫潤,明顯質地上乘,黎晚忙道:“多謝祖母。”
老夫人瞧着黎晚容貌端莊幹淨,眼神清澈坦蕩,對侯府怠慢她婚事之事也不計較,能看出是個乖巧懂事的,心中更是歡喜。
溫笑着對黎晚道:“岐兒一直忙于朝事,後宅空無一人,如今你進府,我也算能安心了,至于他辦的這糊塗事,你放心,禮金文書,院子奴仆,都會給你補上,今後你且安心當着侯府主子便是。”
“是,讓祖母費心了。”
老夫人言辭懇切,能看得出老人家對謝岐娶妻之事打心底欣慰。
然,這位甯遠侯是個什麼情況?
黎晚餘光又瞥向甯遠侯,他依舊一言不發,甚是奇怪。
老夫人注意到黎晚的目光,面上閃過一絲無奈,隻得道:“你父親不善言辭,然他與我的心是一樣的,不會苛待……”
老夫人話還沒說完,隻見甯遠侯倏地擡手,一旁的老奴快速走到他身後,扶住他椅後的把手,将他的座椅推動。
正廳内響起木輪滾過地面的聲響。
黎晚這才發現,甯遠侯一直是坐在輪椅之上,他的雙腿掩在白色長袍之下,一動未動。
輪椅經過黎晚身旁是,黎晚本能側身讓路行禮,可甯遠侯看都沒看她一眼。
黎晚這時才明白謝岐為何要擺出一副看戲的模樣,原是早就料到甯遠侯的态度。
可她又不是要在侯府一輩子,甯遠侯的态度,與她何幹。
黎晚面上毫無窘色,平靜道:“今日甚寒,父親應是身子不爽,理應早些回房休息。”
謝岐聞言擡眸睨她,嘴角譏诮:還挺會給自己找台階下。
黎晚回敬他一個斜眼,懶得同他計較。
老夫人倒沒注意二人的眼神針對,她沒想到甯遠侯連對好不容易進府的兒媳婦都如此冷漠,是既怒氣又傷懷,幸而孫媳識大體,沒有計較。
“是,你父親這幾日卻是稍染風寒。”她隻得接話道。
黎晚坐下後又同老夫人說了會兒話。
拜别老夫人後,二人一同往東府回。
黎晚幾次想問甯遠侯的腿是何故,但看謝岐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便也忍住沒有開口。
行至所居的映月居拱門前,見謝岐沒有要進去的意思,黎晚喚了他一聲。
謝岐停步,少頃,負手轉身,垂眸看着她被寒風吹發紅的臉頰以及那雙明亮眼眸,忽而笑了。
“怎麼,想我去你房中?”語調暧昧,意味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