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咬得綿軟,驚得蕭瑾往後跌坐,後腦勺再次磕在梅樹上震落簌簌雪粉。
"下次翻牆..."她将手腕上的紅繩解開,抛進蕭瑾懷裡,溫柔地将赤足踏着積雪翩然離去,"記得帶饴糖來。"
金鈴聲漸遠時,蕭瑾才發覺掌心不知何時攥着半截染了她口脂的糖紙,在雪地裡紅得像要燒起來。
那...那下次我帶饴糖來可好?"蕭瑾說完這話,恨不能将臉埋進雪堆裡。
她分明是被歌聲吸引的,怎就鬼使神差說出這般輕浮的話來。
但是她總感覺,她們都在心照不宣地借助糖霜芳心暗許。
偏生柳如煙還倚在梅樹下,赤足在雪地上畫着圈,金鈴聲攪得她心尖發顫。
"公子要帶什麼口味的?"她故意拖長了尾音,指尖繞着發梢打轉,"若是太甜,奴家可不依。"月光漏過梅枝,在她眼尾朱砂痣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恍若揉碎的星子。
蕭瑾慌忙去翻錦囊,扯落了系帶,想偷偷看看一眼平常貪吃記下的京城各家糖果糕點鋪子的種類名錄,以及鎮北王世子的獨家點評與評分,不料沒有拿住,散了出來,飛飛揚揚飄落在地。
她手忙腳亂去撿,又怕被柳如煙看到内容以為她是貪吃的小狗,身體扭扭捏捏地彎曲。
那副窘态惹得柳如煙掩唇輕笑。少年耳尖紅得滴血,卻仍固執地拿起錦囊一個個篩選,:"杏仁的...不,槐花的更好,還有桂花..."
"都要。"柳如煙忽然俯身,發梢掃過她手背,"公子每樣都帶些來,奴家才好挑不是?"她足尖勾起,金鈴叮當響着,像在人心尖上撓癢癢。
“可,可以....”蕭瑾十六年來第一次結巴了,她無措地盯着積雪看,不敢去看柳如煙如花似玉的美貌。
“呵呵,逗弄公子的玩笑話而已。奴家可不敢貪心,惹得公子厭煩....”
“公子,要記得奴家......”柳如煙吳侬軟語地說道,手上的動作卻想要摘下少年的鬥笠,想要一探究竟她的真實面貌,氣力大的不像是青樓女子。
蕭瑾急忙向後退,骨節分明的手指更是用力向下遮掩,情急之中地偷偷瞄了一眼柳如煙。
然後柳如煙看到了那偶然露出的,像舀了一池子星光一般清澈透亮的眸子。
瞬間,星星黯滅了。
“時候不早了,姑娘早些回房歇息。在下先打道回府了,怕被人看到深夜和姑娘相會,毀姑娘清譽。”蕭瑾的聲音依舊是潤澤而清脆。
“................”
兩個人面面相觑。
“公子不離開嗎....?柳如煙眼底水波潋滟,像是含了一汪春水。
“等姑娘回房了,在下便離開。雖是在庭院之内,但女子夜晚身着輕薄恐怕還是不太安全。”
“比如像您這般有偷窺愛好的小公子?”
蕭瑾不語。
柳如煙欠身一笑,正準備進房。
“姑娘,”蕭瑾忽然叫住她,“記得敷藥。疼了吃糖,糖甜。”
柳如煙沒有說話,隻是側首朝她嫣然一笑。
柳如煙閨房的門關上了,軒窗透出暖黃的燈光。
門外,
蕭瑾挺直脊梁地站着,她的心強烈地鼓動,盯着手上柳如煙抛過來的紅繩發呆,回味和柳如煙短暫的記憶。
她的耳尖紅透了,紅的比孩子們吃糖的糖紙還豔,長舒一口氣,帶着升高的體溫。茫茫的大雪紛紛揚揚,她卻心口發燙。
“回府吧。問問碧桃,女孩子都喜歡吃何種口味的饴糖。”
“明明我也是女孩子.....”
蕭瑾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離開了府苑。
門内,
柳如煙倚靠着門扉,含了半塊梨膏糖,卻落了一滴淚在她的手背上。
她透過軒窗的縫隙,看着同手同腳翻牆而出的少年。
“傻子。”
她輕輕一笑,
“什麼捂熱了,都結砂了。”
“大騙子。”
喉間的甜愈發地酸澀。
但,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