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蘇煜是怎麼推開他的?他看起來甚至都沒用力。
還有,那一瞬蘇煜看他的眼神,很怪,冷淡疏離,一點兒都不像蘇煜。
還在生早上的氣?還是因為手?
程覃皺眉看向“蘇煜”的手,高博則安慰似的拍了下陸回舟:“放心,慢慢來,你這傷不重,肯定能好。”
“謝謝。”陸回舟禮貌答。
周從雲小心看了他一眼。
這種話高博能說,周從雲卻不敢,他知道師哥有多要強。
安慰他,隻會适得其反。
他甚至連看一眼師哥的手都賊兮兮不敢多看,趕緊移開視線:“失陪了幾位哥哥,我回病房,還好多活兒要幹。”
他擔任着住院總,是最忙最苦逼的時候。
意外的是,一向懶散的“蘇煜”,竟然叫住他:“我跟你一起。”
不僅一起回住院樓,陸回舟還頂着周從雲不敢置信的視線,跟他走了一圈病房。
“哥你……不累?”走到一半,周從雲忍不住問。
“不累。”陸回舟不喜歡有事情脫離掌控,手術可以暫放,病人的情況,他必須先了解。
“TURP術後除了關注出血和尿瘘,還要注意病人有沒有膀胱區疼痛。”
“22床病人肩痛,不應該輕信他自己說的肩周炎,他是腹腔鏡手術,氣腹可能刺激膈神經,引起肩痛。”
了解之餘,陸回舟出于慣性,點了周從雲幾個問題。
“跟病人和家屬談話你要主導,不要被他們牽着鼻子走,說些和病情無幹的話。”
剛才周從雲被病人拉着聊了足足五分鐘球賽,遲遲扯不回正題。
“可是,”周從雲神色古怪,“不是您教我投其所好跟他聊球賽的嗎?”
“蘇煜”似乎被他問住了。
他老人家頓了兩秒:“我教錯了。”
“沒錯啊哥!”周從雲壓低聲音說,“倔老頭兒原來不配合做檢查,現在配合多了!”
陸回舟又頓了兩秒:“說服病人,靠專業知識,不靠坑蒙拐騙。”
嘶……
“哥你——”周從雲欲言又止。
“我怎麼?”陸回舟擡眼看他,眼神像手術刀,帶着不喜廢話、決斷如流的鋒利。
你中邪了……
這仨字兒,在周從雲喉嚨裡轉了轉,一個沒吐出來。
沒啥原因,就,忽然不敢造次。
“麻煩你到我工位上取隻筆。”陸回舟停在辦公室門口。
周從雲看他:“為啥要我——”不是,讓他取就取,為啥突然跟他客氣?
“腿有些疼。”陸回舟答。不無禮貌。
好怪。周從雲心裡說不出的别扭,但聽他說腿疼,還是下意識邁腳。
陸回舟看着周從雲走進左手辦公室,直奔……最雜亂無章、基本無處下手甚至也無處下腳的一個辦公桌,上下翻找起來。
“不用了,”陸回舟默默走過去,“我自己找。”
周從雲嘴角抽抽:“哥你說你要整檔案,也不是這麼個整法。”
手術接連被撤後,師哥不知道是沒事做還是憋着火要發洩,把自己萬年八輩子沒整理過的東西都翻了出來,一通瞎整,還不讓人幫忙。
整不出個所以然,又氣得撂了挑子。
陸回舟沒有接話,目光掃過桌上桌下堆積的雜物,開始給東西分類。
“诶,不幹了啊?”一個應該是家屬的人拿着什麼單子走進來找醫生,看到陸回舟收拾桌子,仰着鼻孔瞧一眼陸回舟的手和腿,“不幹就對了,你自己就不是個完備人,怎麼給别人做手術?”
卧槽!
周從雲轉過身,擋在“蘇煜”發脾氣前冷下臉:“你找誰?誰讓你不敲門就進來的?!”
“我敲了啊,你橫什麼橫,醫生了不起啊?”
“你——”周從雲捏緊拳頭,卻被陸回舟攔了一把。
“醫生沒什麼了不起,但生病也不高人一等。”陸回舟看那人一眼,“我做不做得了手術,專業的人才能判斷。”
他語氣很平靜,但不知怎麼就有種壓迫感,尤其是那雙眼睛,仿佛深不見底,莫名透着寒意。
那家屬不自覺繞開話題:“我是看你長挺好的,不幹醫生可以去幹直播,我兒子幹這行的,可以招你——”
快住嘴吧!
“你是要看結果吧!”陸回舟後桌的醫生猛地站起來,連請帶拉把人弄出去,“我們出去談!”
“哪來兒的傻叉。”
“蘇煜你别搭理他……”
辦公室剩下的人都小心看向“蘇煜”,出聲安慰。
意外,“蘇煜”沒有發怒,沒有冷臉,道了聲謝,平靜得不行,繼續收拾他的辦公桌。
好家夥,壓抑死了,一屋子人誰也不敢吭聲,陸續都躲了出去,周從雲就是第一個。
陸回舟沒在意,他花了近兩個小時,把東西粗糙整理出來,工位至少能坐人。
然後他看了一眼其他人的電腦屏幕。
整理的這段時間陸回舟腦子并沒有閑着,一直在觀察其他人如何使用手機和電腦。
此時他洗過手端坐下來,碰觸鼠标,點開蘇煜沒有關機的電腦,摸索着,找到蘇煜曾跟他說過的“無所不包”的期刊庫……
天不知不覺暗了,辦公室陸續走空,陸回舟專注盯着屏幕,快速浏覽着文獻,什麼都沒注意,直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陸回舟掏出那個纖薄的東西,看向扁平可以翻折的屏幕。
屏幕上除了一紅一綠兩個圓形按鍵,還顯示着理論上是來電人姓名的兩個字:慫包。
*
“小叔,這兒!”
“慫包”蘇明皓等在明康負一樓電梯,陸回舟一出電梯,就被他拽過肩上的挎包,背在自己身上。
“同學叫打遊戲,我沒注意時間,你怎麼不打電話叫我?”蘇明皓說着攤開手,“車鑰匙。”
陸回舟從褲兜裡摸出一把鑰匙給他。
蘇明皓拿着鑰匙大步往前走,走出兩步,回過頭來:“你那玩意兒呢?”
“什麼?”陸回舟蹙了蹙眉,把蘇明皓往他身上亂摸的手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