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燈輕輕搖曳,順流而下,将整條河都點亮。
趙誠舉眼睛舍不得挪開似的,一直流連在沈聽荷白淨的臉上。
眼見沈聽荷起身,趙誠舉也連忙跟上。
他今夜是特意準備了禮物的。
“四妹妹。”
沈聽荷聞聲回頭。
“方才我瞧見那邊有個糖人攤,做的可像了,你可要去看看?”
一般放完河燈,廟會便差不多結束了,沈聽荷看了眼天色,有些為難。
趙誠舉見她想要拒絕,病急亂投醫,他連忙在腰間胡亂摸了一通。
“哎呀!我的玉佩好像丢了。”
“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聽他這麼說,沈聽荷臉上也流露出一絲擔心。
“可落在哪了?”
趙誠舉作勢想了想,
“應是掉在方才來的路上。”
沈聽荷下意識想讓霍郁陪他去找,可一回頭,不知幾時其他人已經走遠了。
霍郁更是緊緊摟着沈将行,将人往回帶。
“四妹妹,能勞煩你陪我回去找找嗎?”
還有别的人選嗎?
沈聽荷隻能點點頭,同他往回走,邊走邊找。
一路上人流雖少了些,但仍有不少男女流連于此。
趙誠舉走得很快,不似找東西,反倒像急急要去某處。
見霍郁帶着沈将行走開時,沈聽荷大緻便猜到,趙誠舉多半是騙她的。
她也沒有多認真找什麼玉佩,反倒是看起方才沒來得及逛的地方。
沈聽荷不急不慢走在趙誠舉後面,注意力都放在四周的小攤上。
她不知道趙誠舉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沈聽荷差點沒撞人身上。
“趙大哥,你找到了?”
她故意這麼問。
趙誠舉是老實人,本就不擅長撒謊。
聽她這麼一說更不好意思了,他連忙轉移話題。
“四妹妹,你閉上眼,我給你個驚喜。”
……沈聽荷覺得今日同行的男子都挺不正常的。
一會是沈将行要為她實現願望,一會又是趙誠舉要給她驚喜。
見他一臉期待的望着自己,沈聽荷猶豫許久,還是順從地閉上了眼。
悉悉索索一陣聲響後,沈聽荷察覺有什麼舉到了自己面前。
“四妹妹,睜開眼吧。”
趙誠舉語氣興奮,滿滿期待裡又藏了幾分忐忑。
沈聽荷一睜眼,隻覺眼前白花花一片,一個木制籠子裡,一團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蜷在一起。
“怎麼樣?喜歡嗎?”
籠裡的白團聽到聲響,把頭探了出來。
竟是隻通體雪白的狐狸。
沈聽荷下意識後退了幾步,思緒仿佛又回到那個被雨打濕的午後。
陰沉的天,血水和着泥水不斷往自己腳下襲來。
沈聽荷跪在青石闆上,雙膝早已麻木,裙擺也染上片片嫣紅。
錦毛躺在不遠處,早已沒了生息。
沈将行也昏倒在地,沈聽荷想嘗試呼喊他幾聲,卻發現嗓子早已沙啞。
她沒動,低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許久許久,沈聽荷撐着地搖搖晃晃站起來。
此時一直被攔在外面的青谷才匆匆跑進院,向躺在地上的沈将行跑去。
沈聽荷沒管身後的嘈雜,徑直向雨中那個渺小的身影走去。
她輕輕捧起地上的錦毛,餘溫未散,沈聽荷心如刀絞。
她在院牆下尋了個地,一捧土一捧土的往外挖。
那天的她不知道在來鶴館的院中站了多久,眼睛幹澀得像再流不出一滴淚。
直到雨停,沈聽荷遙遙看了眼沈将行房間的方向,最後掉頭離開。
沈聽荷看着眼前白狐濕漉漉的雙眼,滿腦子都是錦毛不停向她求助的模樣。
趙誠舉未察覺到她的異常。
見沈聽荷退了幾步,自己便往前朝她湊過去。
他好像又說了些什麼,但沈聽荷一個字都聽不清。
原來給自己的驚喜便是這個呀。
這小家夥生的真好看,沈聽荷不禁在心裡想。
可是已經有一條生病從自己手中流失了……
沈聽荷眉頭越皺越深,隻覺一陣耳鳴頭暈,她不想在這呆着了,她想回家。
沈将行站在馬車前,夜深了些,風也漸起,一下一下吹動着他的衣角。
他莫名有些煩躁。
放完河燈的時候,他下意識往沈聽荷方向看去。
可還來不及走到她身邊,一股勁兒攬過他的脖頸,生生将他轉了個彎。
“将行弟弟,我們一道走吧。”
霍郁不管他想不想,攬着他便往回走。
“霍、霍大哥,還有人沒跟上…”
他個頭要比霍郁高一些,為了配合霍郁不得不弓着腰,一句話也是說得磕磕絆絆。
“後面的人自己會跟上的,你别擔心,我們快快去追聞櫻他們。”
沈将行想回頭看一眼,但是霍郁使了些力道,他有點掙不開。
落在最後的人,他大緻也猜到是誰了。
果然,等回到馬車邊時,一行人獨獨少了沈聽荷與趙誠舉。
趙誠舉喜歡沈聽荷,路過的狗都看得出來。
沈将行焦躁的在車邊等着,他在腦海中不斷幻想着趙誠舉與沈聽荷在一起的場景。
月色映佳人,多麼唯美的畫面。
想着想着,他摸到自己手上的紅布條。
沈聽荷拉過自己手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上面。
向自己許願?
沈将行不禁嘲笑自己,好日子過多了,真是什麼話都敢說了。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那些都是自己的真心話。
那些真心話裡,又到底有幾分是坦蕩的兄妹情,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說。
從對她産生好奇開始。
到覺得她像妹妹,便下意識的親近。
再到她躲避自己時的氣惱。
早就不純粹了吧,沈将行想。
他就是個觊觎“妹妹”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