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大姐說完,沈聽荷也是換上一副愁容。
她眉頭緊緊皺着,吃飯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沉默片刻,她又開口。
“那杜相禮……”
沈聽荷想問人還活沒活着,可話到一半又沒說完整,好在沈聞櫻知道她想說什麼。
“那日被扔出府後,我讓霍郁偷偷給送回去了,也找了大夫,人是保住了。”
還好,還好,人還在。
沈聽荷暗自松了口氣,祠堂裡沒人再說話,一時又安靜下來。
一時間,不知道現下局面到底是好是壞,沈聽荷更多的注意都飄到沈送雪那。
雖然得了消息,可沈聽荷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親眼見到小妹她才能放心。
她轉頭便央求起大姐,讓她幫自己從祠堂逃出去。
沈聞櫻聽了直搖頭。
“你真是越來越膽大了。”
“大姐,你便幫幫我吧。”
“好歹讓我見見小妹,也能勸勸她,我怕她一直這麼被關着,會出事兒的。”
兩個都是她的妹妹,兩個沈聞櫻都擔心。
一邊怕沈聽荷偷跑被祖母發現,又要挨罰。
一邊又挂念着沈送雪的狀況。
沈聞櫻陷入兩難。
或許兩相比較下來,沈送雪那邊更急切些,沈聞櫻糾結了許久,終是點頭答應。
若是她們姐妹倆見上一面,真能穩住沈送雪,那又何償不是個好主意。
“就今日這一次,你可得快去快回。”
大姐才剛說完,沈聽荷便連忙點頭答應,那模樣,算是連日來最乖巧的樣子了。
正午時分,國公府裡人流穿梭,下人們忙着把午飯送往各院。
沈聞櫻院裡的嬷嬷領了個小丫鬟往冬苑去。
“老夫人有令,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二人剛走到門口,便被守在門前的下人攔住。
“兩位小哥兒,我家大姑娘做了些吃的給五姑娘送來,送進去便走,不多留。”
嬷嬷邊說邊靠近其中一人,悄悄将幾兩碎銀塞到他手中。
“這些食材都是今早大姑娘從老夫人那拿的,給五姑娘補補身子。”
那人颠了颠手中的銀子,重量不小,又聽嬷嬷話中提到老夫人,猶豫了一會兒。
他看了眼嬷嬷身後跟着的丫鬟,沒什麼特别的,别也沒為難。
"那就這丫鬟進去吧,你在外面等。"
嬷嬷順着他的目光回頭看了眼,臉上堆笑應承下來。
将小丫鬟往前推了一把。
“快去快回啊。”
冬苑的主屋裡十分安靜,沈聽荷将東西放下後,在屋裡轉了大半圈才找到沈送雪。
她靜靜坐在窗邊,窗戶開了一條小縫,陽光從中擠進來,照在她的衣服上。
沈聽荷不由自主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她身邊。
"小妹?"
沈聽荷輕聲喚她,可沈送雪沒有反應。
她雙眼沒有聚焦,隻是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
看到妹妹這副模樣,沈聽荷心下一陣酸澀。
姐妹倆對早逝的父母都沒什麼印象。
在偌大的宅院中,一直是二人相依為命。
幼時祖母對自己嚴厲,但凡沒讓她滿意,沈聽荷便得受罰。
那時候沈送雪小小一個,總是會用小小的臂膀抱住自己,為自己擦去眼淚。
現在眼前之人,瘦得臉頰都凹陷下去。
平日最愛笑鬧,現在卻如槁木,而她又什麼都做不了。
沈聽荷鼻頭一酸,視線便有些模糊了。
她在沈送雪身邊蹲下,隔着衣袖,觸摸着沈送雪的手臂,一摸下去,全是咯人的骨頭。
沈聽荷忍着哽咽,再次喚她。
"妹妹......"
許是察覺到有人觸碰自己,沈送雪眼睫顫了顫。
很久很久之後,她才緩慢地将頭轉回來。
眸光一寸寸聚攏,沈送雪恍惚中好像看到一個人熟悉的身影。
"...姐...姐?"
她艱難開口,聲音嘶啞。
沈聽荷朝她點了點頭,緊緊握住她的手。
"怎麼都瘦成這樣了。"
沈聽荷感受着掌心握着的冰涼,她擡起沈送雪的手,低頭朝掌中呵氣,企圖将溫度傳遞給她。
确定眼前人是姐姐,沈送雪眼神逐漸清明。
她眼神哀切,神色痛苦,張着嘴想說什麼,可半天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沒事,他沒事。"
姐妹倆心有靈犀,沈聽荷耐心為她解釋。
也一一将大姐說的話轉告給她,卻唯獨隐去了自己被罰一事。
兩個人就這麼一蹲一坐在窗邊,緊緊握着彼此的手,無聲流淚。
"這小丫頭片子怎麼慢呢!"
嬷嬷的催促聲從外面傳來。
假扮成丫鬟,借着送飯的名義進來,時間本就不多。
沈聽荷放心不下這樣的妹妹,拖拉着不想走,直到嬷嬷再次催促時,她才不情不願起身。
"我帶來的飯菜,你多少吃點,都是你愛吃的。"
她溫聲囑咐,不得不放開妹妹的手。
臨轉身之際,沈送雪複又抓住她。
沈聽荷回頭,便見到妹妹仰頭看着自己,眼中滿是乞求。
"姐姐,能幫我去看看他嗎?你親眼替我瞧了,我才安心。"
她一段話說的有氣無力。
似是怕姐姐不同意,又連忙補充道:"隻要知道他平安,我一定好好吃飯。"
沈聽荷有些為難。
别說現下府裡正是風口浪尖的時候,她如今又非自由之身,怎能出得了府。
可是對上是沈送雪布滿血絲,仿佛把一生的淚都哭幹的雙眸,她拒絕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
門外的嬷嬷又催了幾聲,沒有時間了,沈聽荷勉強答應過後,便匆匆退出房中。
"怎麼這麼慢呢,大姑娘那還等着回話呢,真是沒規矩。"
嬷嬷假意訓斥了幾句沈聽荷,給守門的二人賠了幾個笑臉後才帶着沈聽荷告辭。
路上嬷嬷走在前,沈聽荷垂着頭跟在後面,二人還算幸運,一路遇到的人都沒發現端倪。
等走到僻靜處,嬷嬷才再次開口。
"四姑娘,方才得罪了,老奴也是怕他們起疑。"
沈聽荷沒回應,嬷嬷隻當是她現下這身打扮不便說話。
"咱先回春苑,到時候我家姑娘假裝去祠堂看望您。"
"您便仍然扮成丫鬟,跟在她身邊回去便是。"
嬷嬷在前方自顧自說了一通,可無論說什麼,身後之人都不搭理自己。
她側耳想聽聽身後是怎麼回事,也是直到此時她才覺得不對勁。
一回頭,原先還喋喋不休的人,此時隻張大了嘴,呆愣在原地。
四姑娘,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