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即便楚靈未在京城中長居,也因而對這位當朝的九皇叔有了幾分了解。
自然,也僅僅是在别人的口中聽聞而已,她自從回京以來,還未見到過他的真容。
那日班師回朝進宮,在皇帝賜下的慶功宴上,卻未見到這位九皇叔的身影。
國宴之上缺席,實在是失禮的,尤其是為了疆場之功所開的慶功宴,若是往大了說,道上一句藐視君上,也未嘗不可。
然而皇帝對九皇叔一向禮待寬厚,一臉不以為意的道了句:皇叔身子不适,不宜飲酒。如此便輕輕揭過了。
國宴之上,景行雖然未到,但是皇帝下首左側獨屬于九皇叔的席位,卻始終是空在那裡,就連水酒菜色也是如其他桌子一般無二,想必此舉亦是皇帝的意思......
由此,朝野上下無不大九王的權勢更為懼怕,就連當朝皇帝,也能對他如此寬仁,又遑論是他們這些一衆官員呢。
楚靈對這位九皇叔的了解,也當真是僅限于此了。
然昔日還隻是在傳言中聽聞這位當今九皇叔十分狠毒暴虐,如今卻是真真切切看到了此人的行徑,好像比傳聞中更加狠毒。
連自己寵幸過的女子都會這般對待,可見此人已經殘暴不仁到了何種地步?
按照常理,恐怕都會這樣想吧?無論是楚靈,還是一衆圍觀之人,又或者是那個被楚靈救下的女子,隻是......
楚靈心中到底還是存了一份疑惑與不安,隻覺得今夜發生的事,總有哪裡不對。
心中思忖着心事,楚靈面對一衆議論,隻還了淺淺一笑:“諸位這麼說,這是叫我無地自容了,我不過是見不得一個姑娘被人當衆羞辱罷了,實在算不得什麼本事,至于......”
楚靈略頓了頓,擡起眸光掃過面前一衆人群,定了聲音繼續道:
“至于九王府麼,我相信九皇叔既是皇家之人,總不至于當街行此龌龊之事,定是惡奴之過,想來堂堂九皇叔,總不至于與我一個區區小卒計較。”
楚靈的這一番話,是和方才與那黑衣人所說之言不謀而合,她心知如今自己身有副帥之職,日後在朝堂上與九皇叔遲早會相見。
今日出手既是出自于她習武之人的路見不平,亦是她身為一軍副帥的體恤之心,但到底是從九王府手上救了人,她雖然不懼怕九王府的權勢,但是為着之後能夠方便行事,她也不能直接将九皇叔徹底得罪死。
如此一言,既是撇清了九皇叔,也是為了他日相見,自己能有一個解釋的餘地,如此堂下再無異議。
至于旁的麼,楚靈不動聲色壓下了心中的不安,就算是暴虐成性,這也太明顯了些......
隻是那女子,楚靈想起方才那女子看上去傷得不輕,今日自己若是走了,隻怕還是要落在那黑衣人的手上。
隻是她今日和桑竹出門,本就是輕裝簡行,沒有帶什麼東西,略微思忖了一番,楚靈招呼了此刻正忙着收拾殘局的店小二,取出一塊銀錠子放在人的手上道:
“剛才的菜這些銀子當是夠了,再煩勞幫我去備一匹馬來。”
楚靈話未說完,那店小二卻是變了顔色般的連連推手:“公子說的哪裡話,咱們水門樓做了這些年的生意,隻管是做菜讓諸位客官吃好就成,哪裡能做得了這種事,何況......”
店小二欲言又止,擡頭看了看 方才桑竹帶着那女子進去的房門,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公子是貴人,自然敢在九王府的手上行俠仗義,隻是咱們水門樓是正經生意人,從來不敢與什麼朝堂中的大人有所牽連,因而公子所托,可是我萬萬不敢了。”
言下之意,莫不是他懼怕得罪了九王府,所以不敢在此事上面插手,這樣的推辭,楚靈又如何能不明白,隻是......
其實她如今身為副帥,手下并不是沒有人,隻是她今日是喬裝出來的,從九王府手上救了人本來就夠招搖的,如今實在不想再在百姓面前過多透露自己的身份......
略微思忖了一番,楚靈輕歎了一口氣:“罷了,想必該來的終究要來。”
而後,楚靈在衆人不解大的目光中,用手指抵在唇邊除了一聲哨,屋内的桑竹聽到動靜,也抱着早已昏死過去的女子出來了,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水門樓,所過之處,圍觀的群衆皆紛紛避讓,給兩人留出一個通道。
楚靈正要擡步,卻又感覺到了身後那道如有實質一般的目光。這次她即刻轉頭,卻瞧見了一個身穿玄色衣袍戴了半幅銀色面具的男人,不知何時坐在楚靈身後的桌前,手中端着一隻酒盞,正饒有興趣的看着自己。
碰上楚靈的目光,那男人也絲毫不躲避,隻是眸光更深了幾分,定定和楚靈隔空對視。
就在這一瞬間,楚靈就确定了,方才她想要去尋卻沒有找到的那道目光,就是出自于這個男人。
楚靈的心中陡然一緊!
那個男人的目光,像是九天之上的寒星一般,突破了一切烏雲密布,十分自信的看破一切的了然和戲谑,就這麼毫不避諱的看向她,帶着幾分明顯的壓迫,像是要将她整個人都已看破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