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霜降,因着甯侯夫人要宴請京城中一衆命婦小姐們,因而這一天的侯府顯得格外熱鬧。
雖然宴席是臨時定下的,但也沒有因為這個臨時而顯得随意。整個侯府張燈結彩,甯侯夫人顧氏更是特意安排了不少家丁仆從侯在府外,以便來往賓客能夠随時差遣,不至于手忙腳亂。
甯侯夫人顧氏,是當今太後的同族之姐,雖然未有血親關系,但因為也是太後娘家的族人。
當年因為太子被刺,本應該是未來皇後的太子妃沒有做過中宮,卻是一躍而上成了太後,因而整個顧氏一族也一躍成了皇親國戚。
若要真的論起來,這位甯侯夫人就連當今聖上也要尊稱其一句“表姨母”,當年聖上初登基時,因自己的母族之故,冊封太後的同時也給了甯侯夫人一名的诰命,位列一衆命婦之首。
大晉的爵位,一向亦公侯伯爵依次排列,最尊貴者自然是國公,緊随其後的便是侯爵了,甯侯本是簪璎世家,這爵位也是從曆代先皇開始一路傳下來的,到眼下甯遠這一代已經是第三代了。
俗話說富不過三代,但是于甯侯府而言,卻似乎并非如此。甯遠此人,年輕時便熟讀詩書通宵政史,直至弱冠之年便考中了狀元,官居翰林院中,很受先皇的重用。
傳聞中年少時的甯遠豐神俊朗,是京城中衆多閨閣姑娘的春閨夢裡人,然而甯遠卻在一次意外中,邂逅了當年還是養在深閨的顧家小姐,自此便對她一見鐘情,特意去求先皇賜婚。
才子佳人,本也是極風雅的事,何況顧氏一族也屬詩書清流門戶,因而先皇也樂見其成,一道聖旨成全了他們。
成婚之後,甯遠與夫人更是琴瑟和諧,幾年之内便陸續有了幾個孩子,由此甯遠似乎更喜歡在家享受天倫之樂,索性将翰林院的差事大半都交了出去,自己則每日隻上朝應卯,做些分内之事。
如此數十年下來,因着甯侯從不在朝中結黨站隊,行事清廉從不徇私舞弊,因而也一直穩居翰林院的三品之位,頗受朝野尊崇。
而作為甯侯夫人的顧氏,如今又是一衆命婦之首,她的地位,自然也是整個金陵城的世家女眷中地位最高的了。
因而如今甯侯夫人發出帖子邀請飲宴,哪裡又能有人敢不去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甯侯,再影響到自己父兄在朝中的前途,因而這一場飲宴的規模,辦得極為隆重和盛大。
楚靈帶着桑竹騎馬而來,從安國公府到甯侯府的距離并不遠,都是在城東的一片世家宅院中,因而楚靈策馬而來也不過是一顆中的時間便到了。
一下馬,楚靈擡首便見甯侯府的牌匾上挂着鮮亮的紅綢,青石闆的街道上,衆位小姐夫人所乘的馬車穿梭來去,甯侯府門口的家丁婆子們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今日本是後宅的女眷宴席,受邀赴宴的也都是京城中的閨女命婦,因而乘坐的都是官轎亦或者是馬車,像楚靈這般,直接自己策馬而來,實屬稀奇。
在衆人略帶驚訝的注視下,楚靈有條不紊的走進侯府,身後的桑竹将手中做工精美的紫檀木箱和甯侯府的帖子一起交了出去。
家丁的眼睛在看到帖子上面的安國公府二小姐的字樣時,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然後按着規矩唱了楚靈的名号,将人迎了進去。
望着楚靈的背影,一衆下人饒是在侯府做事多年,卻也少見像楚靈這般的女子。
楚靈攜桑竹一路款款而行,由着帶路的丫鬟一路行至侯府的後花園,剩下的路,便是穿過後園,一路走到後堂了。
按照禮數,楚靈今日既然是來赴甯侯夫人宴席的,入府之後自然應該先去會見此次宴會的主人,也就是甯侯夫人。
隻是今日來的女眷衆多,衆位姑娘或是已經拜見了主人然後三兩成群聚在一起說話,或是初來急着去後堂拜會甯侯夫人,因而整個後院一片莺莺燕燕,多的是衣香鬓影,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楚靈今日并未悉心打扮,那日裴夫人送來的衣衫首飾,她一件也沒穿,上身是月白色的廣袖上裳,系了同色一條繡暗紋梅花的下裙,一根上好的玉帶将腰身系的纖瘦。
一頭青絲亦隻是簡單在腦後挽了一個半髻,用一根通體潔白無瑕的玉钗固定住,剩餘的發絲随意垂落在身後,極是素雅的樣子。
這樣的裝束十分簡單,隻是尋常閨閣女兒的打扮,絲毫看不出世家小姐的樣子。在衆多精心裝扮,穿的姹紫嫣紅的姑娘中,楚靈似乎是毫不起眼的。
而事實上,因為楚靈眼看後堂拜會的人多,楚靈便與桑竹放緩了腳步,目光也被後園的景緻給奪去了。
如今已經是初冬,天氣也逐漸冷了起來,真個湖面上的殘荷已經被拔去了,隻餘下幾片深碧色的荷葉漂浮在水面上,幾隻丹頂鶴也在水面上遊來遊去的覓食。
許是因為今日是霜降的緣故,湖邊的楊柳都過上了一層霧凇,在熏蒸的水汽之下,别有一番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