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5日
【你這會兒在做什麼呢?】
2024年8月4日
【佛羅倫薩這該死的雨什麼時候停】
葉星還是沒有把顧謹的事情告訴蘇熠。
【葉星:你到了嗎?去哪裡了?】
【蘇熠:剛到西甯,準備轉車去冷湖。】
【葉星:好。】
【蘇熠:你還好嗎?】
【葉星:你什麼時候回來?】
【蘇熠:等這輪觀測周期結束我就回去。】
【葉星:嗯】
她一整天都在刻意找事做。一會兒翻箱倒櫃地收拾行李,一會兒拆磨豆機的配件,一會兒又擦拭那些昂貴的咖啡杯。
起初,她像候鳥遷徙一般,把這個小院當成臨時避難所。後來,她像螞蟻搬家,一點一點把自己熟悉的物件搬過來,甚至一度考慮過要不要幹脆在這裡買套房,把自己連同這些不會說話的家當一起安頓下來。
一直忙到傍晚時分,她才坐下來準備寫點什麼。《造物陷阱》的續作已經擱置大半年,結尾始終空着。每次一想到這部小說還差一個結局,她就莫名地焦躁不安。
直到楊姐過來敲門,她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餓了。
楊姐喊了霍昕和張璐一起去她院子裡吃晚飯。她總是那樣從容,說話時語調溫軟,舉手投足都帶着點淡淡的疲倦,卻不失優雅。大家都叫她“楊姐”,但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年齡。
老李在一旁支了張野餐桌,獨自抽煙喝酒。楊姐嫌他煙味重,不願與他同桌,卻也沒攆他走。他們好像一直是這種相處方式。
張璐老想八卦他倆的故事,但楊姐總是輕輕巧巧地把話揭過去,老李更是從不搭理她。
葉星想,他倆之間啊,像一個沒能寫完的故事,結尾還空着,但誰也沒打算繼續往下寫。那些沒說盡的話,留白反而比更體面。他們把未盡的愛意妥善收好,等有一日黃昏落在肩頭,再一同放生。
平常葉星是最喜歡楊姐的飯菜的,但今天她有些心不在焉,飯也沒吃幾口。
“跟蘇老師鬧别扭啦?”霍昕一邊給她夾菜一邊揶揄她。
“蘇老師怎麼舍得跟她鬧别扭?她這是自己跟自己鬧别扭。”楊姐為她添了一碗湯。
“我前夫來了......”葉星嚼着一口飯,支支吾吾地說。
霍昕差點一口酒噴出來,連向來沉默寡言的老李都側過頭看她。
“這不是挺好的嗎?”楊姐撐着下巴望了老李一眼,老李有些窘迫,背過身繼續抽煙了。
“那他人呢?”張璐問。
“在天文台那邊吧?他有個項目在這裡。”葉星含糊不清地說着。
霍昕這回是真的把酒噴了出來,張璐一邊替她擦衣服一邊替她把話說全了:“那豈不是修羅場?前夫和現任在同一個地方上班?”
霍昕直搖頭,楊姐含笑點頭。
“我還沒跟蘇熠說呢,正好他這幾天出差了。”葉星低聲說,“回頭再說吧。”
“改天喊他倆一起過來吃頓飯吧。”
“楊姐!”葉星瞪大眼睛,“你怎麼跟沈醫生一樣?你們根本就是魔鬼吧!”她鼓着腮幫,一臉氣惱,像個暴露秘密又不想承認的小孩。
張璐想追問幾句,卻看葉星已經低頭認真扒飯了。葉星的嘴很緊,加之她确實不想提顧謹,張璐她們并沒有從葉星嘴裡翹出什麼話。
回到房間後,葉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髒撲撲跳,怎麼也睡不着。她起身打開櫃子,翻出那個硬盤。那是她跟蘇熠一起旅遊時拍的照片,今天收拾行李時正好拿了出來。
離開南極後,他們在烏斯懷亞待了三天,蘇熠陪她去了三次火地島公園。
那裡有一間“世界盡頭的郵局”——一座小木屋搭在木棧道上,看起來像是年年翻修卻從未完工的違章建築,門口還豎着一個誇張的黃色郵筒。
那間郵局像是凄風苦雨中守着篝火的老人,被歲月和海風反複打磨得斑駁。郵局的工作人員也的确是個退休老頭,大多數時候都不開門。葉星第一次來時就撲了個空。其實大多數遊客都見不到這個老人。顧謹那時就說了,不太可能趕上,也沒什麼必要。葉星卻固執地想要蓋個郵戳,寄一封明信片。
蘇熠真的就陪她去了三天,還陪她坐了三遍火地島公園的小火車。葉星的人生理想之一就是在公園裡開小火車,還得是紅色的那種。但之前葉星跟顧謹去的時候沒坐,顧謹覺得這個項目的性價比不高。
“沒見到就不走。”葉星是這麼說的。蘇熠也就真的每天都陪她去一趟。沒想到才三天,郵局就開門了。
三月初的遊客不是很多,老頭見了他們格外高興,還跟他們合影了。葉星也終于蓋上了那枚企鵝圖案的郵戳,隻是直到她搬來雲南之前,都沒有收到那封明信片。
照片裡的葉星笑得眉眼彎彎,蘇熠卻沒有看向鏡頭。他一直都在看着她。
葉星突然很想蘇熠。在看不見他的時候才最愛他,她總是這樣。
蘇熠在身邊的時候,她常常不安。怕自己陷得太深,怕他有一天會變,怕人性終究都是一個樣......熱情短命,深情難守。她怕自己又一次把半條命搭進去。
但這會兒他不在,這種風險就好像暫時擱置了。這份愛意,像櫥窗裡的甜品。空氣裡充滿香氣,她隻要沉浸在甜甜的氛圍裡就很滿足,不必真的嘗一口。
手機一震,彈出消息。她立刻坐了起來,摩拳擦掌,一副期待已久的模樣。一看到是他,她連眼角都帶着笑意。
【蘇熠:我這邊信号不太好。】
【葉星:你在幹嘛呀】
【蘇熠:準備去觀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