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14日
【我把你的帽子給企鵝戴了。】
2024年8月13日
【你有别的企鵝了。】
“蘇熠明天就回來了。”葉星這樣想着。她戴着一頂黑色的帽子,從一片淩亂中醒來。
昨晚,她翻遍了兩個行李箱,把所有冬天的衣物都掀了個底朝天,才從箱子最底下翻出這頂黑色的帽子。這是他們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分别那天,蘇熠套在她頭上的。
他們在一個黃昏抵達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小機場。葉星原本打算直接飛去意大利,但蘇熠說她的膝蓋需要休整幾天,于是葉星臨時決定在這裡多待一周。蘇熠說他還有一周假期。
他們在三月離開南極,抵達布宜諾斯艾利斯已經是四月下旬了。四月是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秋天。
“聽說,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春天是紫色的。”葉星看着車窗外發黃的藍花楹說道。
“那我們春天在這裡見面。”蘇熠接話。
葉星撇了他一眼:“你跟誰都這麼說話嗎?”
“我又不是跟誰都說話。”蘇熠也回了她一個眼神。
蘇熠已經不是剛離開南極的蘇熠了。那時候的蘇熠像離群索居的南極野人第一次見到新鮮的人類,有很多話想說,但說不利索。他們在巴塔哥尼亞的山川湖海遊蕩了一個月,現在是兩個什麼話都能亂說的野人。
“這周打算幹什麼?”蘇熠問。
“吃牛肉、喝咖啡、去公園曬太陽。”
“安排。”
蘇熠送她回酒店休息,自己去租車。之後的幾天,他們的确就隻是吃、喝、曬太陽。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秋天很漫長,日落也很漫長。
分别那天也沒有什麼特别。
葉星的膝蓋好得差不多了。他們沿着一條鋪滿面包石的小路散步。街上行人不少,狗和狗屎也很多。那天阿根廷在罷工,他們走了幾個街區,街角的咖啡館要麼關門,要麼人滿為患。
兜兜轉轉,他們在玫瑰園附近的小店打包了兩杯咖啡和一塊Alfajor。這是一種阿根廷特色甜品,兩塊餅幹中間夾着厚厚的牛奶焦糖醬,再裹上甜膩的巧克力。
葉星一直拒絕嘗試這種甜得發齁的東西。但那天她突然點了一份。
“怎麼突然想吃?你不是一直嫌棄嗎?”蘇熠問。
各種椅子上都有人。他們坐在玫瑰園的草坪上,身後的大白鵝對她手裡的甜品虎視眈眈。
“都要走了,總得試一次。這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來了。”葉星咬了一口,立刻皺起眉。
蘇熠笑着遞來咖啡:“難怪你今天點了美式。”
葉星擰着眉,把甜品艱難地咽下去:“我會用這塊Alfajor記住你的……”
“哦?是說很甜的意思?”蘇熠偏頭看她,嘴角挂着點笑意。
“是很膩……”葉星故意拉長語調,等着看他吃癟的樣子。
蘇熠對着一旁虎視眈眈的大鵝歎了口氣,随手接過葉星剩下的那塊甜品吃了起來。
“行吧,那我也記住記住。”蘇熠含着巧克力含糊地說。
夜裡風大,葉星又戴上了那頂紅色毛線帽。他們的登機口隔得很遠,必須在機場入口處分開。
葉星左看右看,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蘇熠忽然摘下她的帽子,還沒等葉星開口,便将自己頭上那頂黑色帽子套在她頭上。
葉星罕見地沒有怼他。他很仔細地把帽沿拉正,把她耳邊淩亂的碎發撥到耳後,唯獨沒能看向她的眼睛。
他眉頭緊緊擰着,像是怎麼整理都不滿意。葉星正要開口,蘇熠卻忽然低頭看向了她。
他沖她笑了笑,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胡扯着說“阿卡西記錄在黑洞表面”那樣。
蘇熠忽然拉下厚厚的帽沿,遮住了她的眼睛。他寬大的手掌覆在她頭頂,輕輕揉了揉,又揉了揉。
葉星撅起嘴有些不滿地哼了哼。她擡手想拍拍他,卻被他反手握住了。
周遭好像突然安靜下來。她聽見人群的腳步聲漸遠,廣播裡的播報有些不清晰,還有自己有些快起來的心跳聲。
“走啦。”他又揉了揉她的腦袋。
“路上小心”。葉星悶聲應了一聲。
“葉星,我們會再見的。”他的手從她頭上移開,也松開了握着她的手。
葉星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翻開被他拉低的帽檐。帽子有些濕了。
她知道的。隻要她開口,隻要她拉住他,他就一定不會走。可她沒有。她并不需要他真的留下,隻需要相信他會留下。
愛像薛定谔的貓,不能去驗證。但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愛着,是件很重要的事。
她隻是沒想到,他會真的來了。
葉星一直喜歡紅色的帽子。
很久以前,一個寒冷的冬天,小葉星和爸爸一起逛集市。那天,爸爸說她可以挑一頂帽子。她指了指那頂紅色的。爸爸笑着說,他女兒真好看。
可回家後,媽媽卻大發雷霆。好像是因為那帽子比一袋米還貴。那頂紅色的帽子從此消失在她的生活裡,她也再沒戴過。但她始終喜歡紅色的帽子。她戴紅色帽子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