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還是那副淺淡的模樣，卻莫名有幾分解釋的嫌疑。

“陶姑娘還真是嬌貴，擦個臉都不會。”

陶千照捏着錦帕，愣愣擡頭。

今夜聽到他頭一回叫了一聲陶千照，如今驟然又聽到這句頗顯疏離的陶姑娘，陶千照木然眨了眨眼。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直接問：“那我不是看不見嘛，大人告訴我泥在哪沾着不就好了，怎麼還直接幫我擦了？”

裘止有些後悔了。

他方才不該這麼做的。

“因為你太笨。”

陶千照不服氣：“都說了我看不見嘛，怎麼會是因為我笨。”

回憶起某段畫面，她又挑唇一笑：“更何況我記得，上次在宮宴上，大人分明是誇過我聰明的。”

她這樣不依不饒，裘止簡直要被氣笑。

“我何時又誇過你？”

陶千照攤了攤手，眼神一派無辜，她轉而去問朔飛。

“朔飛兄台，你說，你家大人上次是不是誇過我？”

在一旁沉默的朔飛冷不丁被戳，這二人莫名的氛圍下，朔飛還是那副闆着臉的神情。

他結巴了一兩息，而後嚴肅道：“姑娘莫要得寸進尺，我家大人隻是随手幫你而已。”

這一主一從，說話做事，都實在像極了兩個老古闆。

陶千照心覺頗有趣，直接笑了出聲。

“好吧好吧，我的錯，是我得寸進尺。”

朔飛看她竟然還笑得出來，隻當自己低估了這女子的大膽程度，退在裘止身後不說話了。

三人都安靜下來，裘止不願再同她争論此事。

今夜的事，陶千照亦是被無故牽扯之人，他有在這裡同她争論的功夫，不如将地上的那個活口帶回去好好審問。

據陶千照所說，他們的目标，是鎮遠侯府裡那個叫溫若嫣的人。

倒也算是新發現。

打破這陣沉默的，是小巷外傳進來的一陣馬車聲。

聲音逐漸走近，一架高大馬車出現在三人視線裡。

馬車最後停在了他們三人面前。

陶千照借着月光，眯眼去看。

還不待看清，馬車簾子被掀開，裡頭走下來一個人，竟是陶雲渙。

再仔細一看，馬車上的車夫，正是今日将陶千照送到儒昌書齋的那個車夫。

她還專程囑咐過，讓他将她送到後就回府。

陶雲渙走近了，看清陶千照，急急上前。

他擡手就要捏陶千照的耳朵。

“你這孩子，讓你讀個書而已，怎麼還離家出走，大晚上的不見你回府也不見你人影，想讓爹去哪找你去？”

陶千照慌忙避過，捂着腦袋求饒：“我沒有離家出走，我隻是，隻是在書齋裡不慎睡着了，一覺醒來就這個時辰了，不是故意的。”

陶雲渙氣得眉毛都要劈叉了，本來還想再罵她兩句，餘光卻看到旁邊似乎還有兩個人。

他這才忍下氣，轉頭看過去。

火光明滅下，裘止那張臉上一派淡然神色，波瀾不驚。

兩人相視，裘止攏袖，微微俯身。

“陶尚書。”

陶雲渙有些沒意料到，他客套地回：“原來是昭玄司裘指揮使。”

他的眼珠子在陶千照和裘止身上轉了一圈，

他疑道：“裘指揮使怎麼會和小女湊在一塊，可是有什麼事？”

裘止看了一眼陶千照，颔首道：“無事，不過湊巧遇上。”

陶雲渙又轉頭去看陶千照。

陶千照點頭，附和道：“我剛從書齋出來就碰到裘大人了。”

陶雲渙看到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催她道：“你趕緊上馬車上待着去，我和裘大人說幾句話。”

“哦，好吧。”

陶千照癟了癟嘴，不情不願地走過鑽進去。

陶雲渙盯着她坐進去，直到看到簾子被放下來，這才放心地回頭。

他試探地提了一嘴：“聽說上次在皇後娘娘生辰宴上，小女去同裘大人一起查案了？”

裘止頓首：“是。”

陶雲渙又歎了口氣。

“這孩子素來無法無天慣了，什麼查案，估計也是裘大人擡舉她，想來那日宮宴上，是大人多有照拂提點，不然還不知道她又要闖什麼禍出來，裘大人這份恩情，我先記下了。”

裘止擡眼，目光卻對上後頭馬車小窗邊上，陶千照掀簾，朝他們這頭看過來的視線。

兩人相視，陶千照又沖他笑了笑。

裘止不動聲色地收回眼。

“尚書不必客氣，宮宴一事并非我相助，陶姑娘聰穎非凡，案情線索都是她自己找到，後又拼出了真相，與我無關。”

他話說得淡然，一副陳述事實的語氣。

陶雲渙笑了兩聲，似是随口否認：“她有幾分斤兩我最清楚不過，查案這種事，她自該離得越遠越好，今日她與裘大人相遇，我也實在意外，興許又給你添了什麼麻煩，今日後，我實得好好管教她，莫讓她再荒唐下去了。”

聞言，裘止倒也沒再多話。

他又看到後頭的陶千照。

她笑得一雙眼睛都彎起來，唇角亦淺淺翹着。

“怎麼樣，我就說他上次是誇我聰明吧，這下終于承認了，不枉我死皮賴臉問了這麼多遍。”

那個系統的聲線回她。

“是是，看來宿主的攻略還是頗有成效的。”

裘止收回眼，眸底映出夜色，星子細閃，似乎同樣在他眼底漾出一兩分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