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黛紫可當真是她的好師尊啊,平日裡沉默冷淡,少語寡言,但隻要一開了口啊,定然就是爆炸性的消息。
落黛紫又補充了一句:“是那四害之一的‘魔’。”
黎攸方才舉起茶盞送至嘴邊,下一瞬就差點連茶杯帶自己盡數丢到洞府外面去。
這也當真不怪她大驚小怪,實屬是因為這所謂的“四害”是一個趕一個的可怖難纏,這一點,看那惡妖就知道了,因為他正屬那 “妖魔鬼怪”四害之一。
這還要從十七年前的滅傷之戰說起。
從前,旭晟山腳下不遠處住着一個神秘的族群,名為梧傷族。不知所因何事,十七年前,由先代掌門人領導的旭晟山修士和由梧傷神女帶領的梧傷人開了戰。戰争以先代掌門人和梧傷神女的死亡落幕,後來那一役被旭晟山稱為“滅傷之戰”。
滅傷之戰後,原本安定祥和的世間,突然橫生了許多傷及百姓的作亂者,他們禍亂人間,塗炭生靈,其中便以‘妖魔鬼怪’四害為首。
據傳聞,妖者奪人法寶,魔者生啖人肉,鬼者噬人魂魄,而怪者則竊人肢軀。
作為修真第一大派,驅逐他們旭晟山自然當仁不讓。不過,問題就出在,這“四害”行蹤飄忽不定,旭晟山每次想要為民除害,卻都找尋無門,為此受了不少凡間百姓的質疑。直到去年,那惡妖主動送上了門來,讓落黛紫捉了個正着,這才讓旭晟山的口碑好轉了些,可即便如此,剩下的三害“魔鬼怪”依舊不知其蹤迹。
黎攸驚道:“那魔現身了?”
落黛紫将飲淨的茶盞倒扣于桌上,颔首道:“在楓漁鎮。”
停頓片刻,她又道:“此次你帶那惡妖同去,也好多些相處機會,總關在這山門之中是生不了情的。”
黎攸滿頭黑線,不由得嗫嚅道:“師尊,您這……我……”
她怕還沒攻略那惡妖,沒捉到那魔,就被他們二者聯手撕碎吞吃進肚了。
落黛紫卻是泰然道:“你且安心,那妖和那魔之間并未有分毫聯系。而且方才我命竊藍點了人,也打點好了一切,此次她帶弟子與你們同去。你才獲靈力,體修符修雖完備,但仍缺乏實戰,不單為那無間怨氣,下山多些曆練總歸是好的。”
“……”
半晌,黎攸一陣深呼吸,似是在平複調整情緒,終是妥協了:“那此事總得讓我先和那惡妖商量一番罷,我們這般擅自替他決定,他萬一不願前去……”
落黛紫道:“那此事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黎攸轉身欲出,還未行出兩步,就又聽得落黛紫叫住了她:“對了,上次忘了與你說——”
“那噬心花,需得叫出那人的名字,再說出指令才會起效。切記,是名字加指令。”
黎攸僵硬轉頭,眨眨眼,微笑:“啊?”
“啊???”
*
做了一整夜的心理建設,一咬牙,一跺腳,黎攸又入了那鎖魔獄,不過這次她沒有再遮面了。
輕車熟路來到縛妖籠,隻見那抹白色身影依舊閉目垂頭靠坐,姿勢未變,若不是他雪衣上開出的點點猩紅,黎攸當真要覺得前幾日發生的事情是一場夢了。
黎攸這次吸取了教訓,盤腿坐到了離他極遠的籠子另一側,試探性地開口:“你醒着嗎?”
惡妖仍閉目,不動不言。
黎攸繼續道:“我今日前來,是真心實意想找你談談的。”
“……”
“前幾日,你掐我脖頸,我捅你心口,我們就算扯平了,可好?”
“……”
惡妖仍舊靜默。
可黎攸話聲卻不停:“你……可願随我一道下山去捉魔?師尊已經答應我了,隻要你幫我成功抓住那楓漁鎮的作亂之魔,她便會放你自由,屆時你想尋何人我都可以幫你。”
“你看怎麼樣?這位惡……惡妖公子。”
那惡妖忽地睜眼,吓得黎攸一個哆嗦。
他站起身子,傾頭上前,盯着黎攸的藍眸飛出一絲戾氣,随着他的動作,那玄鐵鎖鍊也震顫着作響。不過,他這才動了幾步,就被那鍊條生生束了回去。
黎攸再一次慶幸自己尋了一個離他最遠的角落就坐。
末了,惡妖回頭望着鐵鍊輕嗤一聲,而後挑起半邊眉道:“我叫荼月白,莫要喚我惡妖,難聽。”
“……”
荼月白,好生端方清雅的名字,和這惡妖的氣質全然不符。
黎攸深呼一口氣,試探道:“荼月白,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傷我,坐回去。”
銀镯一閃,言語生效,藍眸頃刻失焦,變成了一具傀儡模樣,而後便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這惡妖少年當真極為聽話地坐了回去,待到他的背脊靠上那籠壁,那雙藍眸才重注了神采。
荼月白回神,愠聲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黎攸起身,毫無畏懼地湊頭上前,摩挲着腕間的銀镯,看着荼月白笑道:“方才的條件我再送你一條好了,你若是能助我捉到那魔,我就幫你解這噬心花的束縛可好?”
怔愣片刻,那雙藍眸忽而彎了起來,而後就聽得荼月白意味不明的一陣輕笑:“如今這般,我還能說一個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