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攸眨眨眼,追上前去,開口道:“惡妖,我睡哪裡?”
惡妖少年轉身,腰間的銀鈴跟着一陣響,他朝正廂房的方向懶懶揚頭,道:“除了這間你還有别的選擇麼?”
黎攸道:“可你是主人,哪有客人搶主房的道理?”
荼月白彎唇,道:“别想多了,我隻是怕你把我的書弄壞了而已。”
“……”
黎攸淺嗤一聲,行吧,算她自作多情。
*
房門落闩,木窗半開,荼月白擡頭遠眺。
幽黑的天幕之上懸挂着一輪圓月,皎潔閃亮。
荼月白的身子開始抑制不住得顫抖,他唇角下墜,笑意消弭:逃不開的月圓夜,以及躲不掉的必在這夜犯的寒症啊。
荼月白“砰”地一聲合上了木窗,擡手間,銀針齊發,其勢如電,屋中銀光一瞬大作,下一息,整座耳房便被包裹在了一個碩大的半球形結界之中。
犯寒症時他會陷入昏迷,被那從身體内部翻湧上來的陰寒之氣折磨,根本不會有能力注意身邊的動靜,所以每每這天,他總會留一結界來保護自己。
不過現在啊,比起妖魔鬼怪的突然襲擊,他更怕的是另一件事。
辨不出情緒的藍眸朝一特定方向望去,似是想要望穿牆壁望到誰的身邊去……
*
黎攸認床,自她有記憶,入眠之地就沒有逃出過黛紫峰,不是在自己的别院,就是在掌門師尊的洞府,現而換了間屋子,甚至是從西北到東南直接換了個地理位置,自然有些不适應。
在榻上幾番輾轉翻滾後,她最終還是披衣起床,閑步踱至了院中。
白天她便見過這雜草叢生的亂景,現而已然不驚。
坐于屋檐下的青石台階上,黎攸托腮閑賞起了院中植物。白日的時候一眼望去的,都是綠綠的雜草,現而圓月當空,黎攸竟是自那竹條編制的巨大花架上看出了點點瑩白。
她不識得那白花,隻見其在叢叢墨綠中,零零星星地探出幾朵,顯出一派蕭索之意,月光潑灑其上,竟顯出幾抹淺淡的藍。
黎攸望着那芬芳無比的雪白之花有一瞬的失神,心中劃過一陣異樣之感,脫口而出地喃喃道:“荼蘼……花?”
“咚——”
重物墜地的沉悶聲響忽而傳來,在這落針可聞的深夜中顯得格外突兀。
黎攸循聲而望,那是——那間小耳房。
發生了什麼?
她幾步踱至他門前,擡手輕叩了兩下,試探性喚道:“惡妖?”
末了,她将耳朵貼了上去,門内寂靜無聲。
又是兩聲“叩叩”,和一聲叫喊:“惡妖?怎麼了?”
還是無人回應,黎攸又急叫道:“荼月白,回答我!”
仍是一室寂靜。
噬心花都沒有用?
咬了咬牙,黎攸擡手推門,可手剛一落在其上,那木門便顯出一道無形的銀光。仰頭望去,黎攸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透明光罩,那光罩像一隻倒扣于地的碗,牢牢将整間屋房鎖在了裡面。
這惡妖,睡個覺還如此謹慎!
黎攸雙指自腰間的乾坤繡袋中夾出一張符,手指翻動間,那符落于了木門之上。她再伸手探入袋準備取出第二張時,霎那間木門赤光大作,而後隻聽清脆的一聲“咔哒”,門開了……
什麼……情況?
結界的強度跟施術者的法力有關,雖然師尊給她的破陣符很是有效,但以那惡妖平日的能力來看,也不至于一張就将其破了。
那惡妖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想着,黎攸推門而入,室内漆黑陰冷,比室外的溫度低了不知多少,一陣無名風過,惹得黎攸一個激靈,裸露在外的皮膚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借着皎潔月光,黎攸看見了仰面倒在地上的惡妖少年。
荼月白眉頭微蹙,面色煞白,似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黎攸幾步上前,手甫一觸上他的皮膚,便被一陣蝕骨的寒意激得一縮,她推着他急喚道:“荼月白,你怎麼了?”
黎攸連拖帶拽地,終于将惡妖少年舉上了床榻。她個子矮,那惡妖又不是一般的高,所以在拖拉期間,不是将他的背撞上床腳,就是把他的頭磕到書架,整個過程好不狼狽。
“我還沒被這寒症折磨死,就被你磕傻了。”一陣慵懶随性的聲音傳來,與平日不同的是,這聲音極輕,帶了濃重的倦意和虛弱。
“你還有興緻與我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