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妖少年打斷了他的話,兩指夾着一張不知從何而來的噤聲符,有一下沒一下地甩着,悠悠喚了一聲:“師兄。”
黎攸啞然失笑,這惡妖少年做自己師弟做得還挺入戲。
仝淺栗卻直接吹胡子瞪眼睛,道:“你威脅我?”
仝淺栗比荼月白要矮上幾寸,他若是想斜眼看他,以傲然氣勢壓他,還是有些困難的。
荼月白學着他的樣子斜眼睨他,勾唇颔首,不置可否。
仝淺栗一雙招風耳快和臉一樣漲成了豬肝紅,叫道:“你!”
要是放在從前,他仝淺栗在旭晟山風光最盛的時候,可以破萬符,解千陣,一張小小的噤聲符又怎能奈何的了他,可現在呢,他卻是不得不委曲求全,隻敢在百般氣惱之下,極為窩囊地喊出一個“你”。
思慮至此,仝淺栗就更為怨恨那“魔”了。
眼見着這二人劍拔弩張,黎攸連忙從中解圍,同時又以“調查時可能會有危險,等我們找到那魔的線索在同你說”為由,連拉帶騙的将仝淺栗引到了距離滕黃衆人所住廂房最遠的一間雜屋内,最後,黎攸又順手在屋門之上貼了一道符紙。
做完這些的黎攸拍了拍手,看向荼月白,道:“好了,這最後一處沙盤陣在何處,你可尋到了?”
惡妖少年一個攤手,藍眸眨了眨,道:“沒有。”
黎攸捏了捏鼻梁,道:“那我們分頭去尋,雖然我感受不到那陣,但總歸也能看出些可疑之處。”
荼月白随手一指,道:“那我這邊。”
黎攸點頭也選了另外一邊。
在院中的邊邊角角亂轉,黎攸心中不禁一陣發寒,昨夜來時還未發現,現在她才覺得這滕黃别院處處透着詭異。
*
比起黎攸漫無目的,惡妖少年則是晦暗着藍眸,邁開腿直直朝着某個方向行去,幹枯的半赤楓葉在他的腳邊徘徊遊蕩,他束着高馬尾的月白發帶也随着晚風飛揚。
荼月白在昨日滕黃為仝淺栗算命的廳堂前停下腳步。
忽然,木門“吱呀”一聲無風開啟,他擡腳入内,而那門依舊沒有關上的趨勢。
荼月白回首,藍眸狠厲一斜,那門倏地合了起來。那門合上的勁道極大,但因為荼月白的消音術沒有半點聲音流出。
惡妖少年腕骨一轉,數根銀針便落到了廳堂的四角之上,屋中登時被那銀白火光映得大亮。
滕黃那座閉目掐指的坐像石雕依舊置于方形木桌之上,再看向那隐蔽處的小屋,本來密密麻麻一整架子的石雕現而少了大半,隻餘架子最高處的數十隻。
荼月白能夠看出,這些剩下的便是這院中孩童模樣的石雕。
藍眸噙着嗜血的笑,荼月白揚手甩出數根銀針,将那幾個石雕炸了個粉碎,細碎的石塊簌簌而落。
惡妖少年靈巧一閃,無論是雪衣還是月白發帶,亦或是腰間筆形佩飾都未沾染一絲污穢。
“在我耐心耗盡之前自己滾出來!”
廳堂中仍是死一般的寂靜,忽然一陣“咔啦”聲傳來,荼月白回頭望去,隻見方才被他打碎的那些石雕竟直接碎成了粉末,而那些灰白粉末又相互粘合,最終彙聚成了一團一團類似黏土一樣的圓球。圓球不斷變換形狀,最終拼湊成了一副場景。
圓月高懸,遠山綿延,江楓臨岸,孤舟漁火,泡沫泛濫。
荼月白的身後,滕黃的石雕不知何時動了起來,它站立在木桌上,高昂着頭顱,死水般的眸子圓睜着,看着惡妖少年,以不符合他形象的孩童嗓音,奶聲奶氣地念出了一曲詭異的歌謠:“江楓啊江楓多,漁火啊赤漁火。爾隻是漁火,她泡沫,爾隻能漂泊,她隻能破。船兒啊船兒,你向岸挪,江楓且能将火捉。漁火啊漁火,爾選擇落,爾觸泡沫不可活。”
童音響着,石雕拼湊而成的微觀場景與之相互配合:石雕船兒靠岸,江楓和漁火在水中相遇。漁火墜落,掉進行船而起的泡沫懷中,火光熄滅,泡沫破裂……
石雕老頭口中奶聲奶氣的歌謠配上頗為形象的石雕場景,詭谲之意頓生。
惡妖少年臉色陰沉,藍眸閃着駭人的光,他腕骨翻轉,登時甩出數百銀針,整間廳堂霎時間籠罩在一陣刺目的瑩白之中,隻聽得“轟隆”一聲,整間屋子連同屋内的桌椅木架,杯盞石雕,一并炸了個粉碎。
數息後,廳堂中的一切又重新黏連組合,似黏土般拼湊成了原來齊整的模樣,仿佛從未被損壞一般。
許是方才太過憤怒,惡妖少年一時間忘記了設下消音術,劇烈的爆炸聲和噼裡啪啦的物品粉碎音落在了黎攸耳中。
正于院中搜尋的黎攸聞聲奔來,入目的便是廳堂物品自行組合的一幕,見荼月白立于木架前,她也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