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針穿着銀線,飛速繞着三層小樓而過。
它們到達一處,那銀線之上便會多出四個小小的石雕,而被收走了石雕的樓中百姓似是卡住了般,端坐在石桌前,僵硬地擺着頭顱。
待到銀線歸來之時,其上已然拴綁了無數的石雕,黎攸抖開一張碩大的包袱布,對着那石雕串一攏,一系,一包完工。
一攏,一系,又一包。
待到他們身邊堆了整整六個碩大的包袱後,畫軸顯了影,這次是一幅有着白石池塘小院的畫。
荼月白轉頭扛起五隻包袱,畫軸騰空,赤光乍現,狂風大起,扛着一隻沉重包袱的黎攸将手搭在了惡妖少年的月白護腕之上。
片刻後,位置轉換。
黎攸睜眼,月朗星繁,天高氣爽,陰潮之氣消弭,視野也變得開闊,而不遠處恰矗着一座入雲高山。
垂眸,目之所及的是一間小院,而他們的所站的位置,正是畫中小院的白石池塘旁邊。
包袱落,惡妖少年支起一條腿,靠坐在白石池塘邊。
黎攸也将手中唯一的石雕包放下,眼睛緊緊盯着那座高山,一陣熟悉之意襲來,她眨了眨眼,道:“這裡不會是繪鸢城吧?”
“正是。”
繪鸢城,坐落于旭晟山腳下,此處距楓漁鎮足有幾千裡,将這些石雕放置于此,當真是保險地不能再保險了。
放下包袱的黎攸已然累極,她什麼都沒問荼月白,而是在挨他不遠處的白石池塘邊,閉目靠坐了下來。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黎攸蹭地一下跳起,對着荼月白道:“我們走吧。”
惡妖少年笑:“這麼快便歇息好了?”
黎攸點頭,然後道:“東方既白應當是距離罔象洞最近的地方了吧,我們回去那裡便好。”
第一次去東方既白的時候,黎攸便看過那畫軸。
畫軸中有幾幅畫,分别是東方既白,白石池塘,以及黎攸不認識的一些地點。
每個陣法或法器都不可能是盡善盡美的,尤其是像這種可以一瞬幾千裡,又不怎麼消耗靈力的,它必然也有它的限制之處。
當時的黎攸就猜想,或許這畫軸的限制之處便是,它不是想去何處便去何處的,它應當隻能到達畫上所繪的地方。
而荼月白方才帶她來的,和畫中一模一樣的白石池塘也印證了她的想法。
荼月白卻是藍眸一凝,笑道:“不用那麼麻煩,我們可以直達罔象洞。”
隻見他自畫軸中翻出了一幅繪有矮小的不明生物石雕的畫,握拳向黎攸伸出了手臂,她也是毫不猶疑地搭了上來。
下一瞬,四面石壁又出,酸濕之氣再現,這下,他們又回到了罔象洞中。
而黎攸的面前,正是那個矮小生物的石雕,它雙目赤紅,長耳長爪,看起來并不像是存于世的任何生物。
擺放石雕的台子上是幾隻置有萎蔫瓜果的供盤,和插着無數熄滅線香的香爐。台下,是大大小小,排列整齊的幾個蒲團。
黎攸驚異:“這些是……”
惡妖少年道:“罔象洞罔象洞,這裡供着的自然是罔象。”
黎攸擡眸看向這尊詭異石雕,道:“就是它麼?”
荼月白颔首,道:“是。罔象可帶給人好運的傳說由來已久,楓漁鎮的人民都對其十分信奉,所以才在出現過罔象的洞中擺了這麼一道。”
黎攸點了點頭:怪不得這楓漁鎮中那麼多賣罔象酥點心的,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黎攸端詳着那栩栩如生的赤目石雕,又歪了歪頭道:“這也是那魔所為?”
荼月白挑眉,道:“非也,在那魔出世之前,它便存于此了。要說的話,還是那魔占了這罔象洞作亂。”
聽這荼月白的口氣,似乎頗為熟悉那魔和這罔象洞,這不由又讓黎攸思緒四起:惡妖少年的那畫軸究竟是何物,為何它偏偏可至旭晟山下、楓漁鎮中,以及罔象洞内?這世間如此之大,為什麼偏生是這幾個地方?
還有,他方才忽而不見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又是怎麼知曉自己在罔象洞中的。
在承載數萬人的小樓之中一下尋得自己的身影,這可能嗎?
忽然,熟悉的暴怒聲打斷了黎攸的思緒:“這他媽的是什麼鬼地方!誰給老子弄來這兒的!”
聞聲,黎攸嘴角抽了抽:這聲音不是别人,正是師兄是仝淺栗。
聽聲音,他就在他們的不遠處。
在石洞的甬道中七拐八拐,終于在在一處洞室内尋得了雙耳通紅,暴怒不止的仝淺栗。
這裡隻有他一人,帶他而來的“瑩缟羽”不知所終。
看到黎攸的身影,仝淺栗幾步搶上前來,以提領子之勢睥睨着她,道:“黎攸,這事是不是又是你幹的!”
黎攸一陣無語,心想早知如此便不回來尋他了,叫他在這罔象洞中待個三天三夜,待到他餓得去啃罔象供果才好。
雪衣拂着紫紗而過,荼月白忽而邁步到了她前面,彎身拾起了地上的幻象石,指骨猛地收緊,瑩白石頭頃刻便化作了一灘齑粉,隻見他彎了彎唇,道:“怎麼,師兄不但沒了靈力,就連腦子也壞了?”
惡妖少年話音甫落,聽得一陣“碦碦”之音,而後就是一陣劇烈的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