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娥說話間,還不忘狠狠剜了一眼荼月白,以及站在他身前,方才還在為他撐腰的黎攸。
旭晟山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覺缃娥說得不錯。聽完她這一席話,近乎所有修士都警惕地盯着荼月白,做好了戰鬥之姿齊齊圍在了缃娥的身後。連帶着站在他身前的黎攸也被他們當做了敵人。
局勢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空氣凝滞,落針可聞。
忽然,一聲低喚打破了寂靜: “缃娥。”
正是竊藍。
她的聲音不再有往日的溫和,反而多了幾分生硬,生硬中還夾雜了幾分責備。
竊藍幾步走到缃娥面前,和自己的徒弟面對面,她這一下,也正巧也把被衆人審判的黎攸和荼月白遮了個嚴實。
見此,缃娥驚疑道:“師父,您這是……”
少女缃娥但凡帶了些腦子,就能想到正是自己的師父竊藍第一個将這惡妖少年喚作“師弟”的。而且,若荼月白當真是敵人,細心負責如她,見惡如仇如她,她若是聽到那魔喚他作惡妖,一早就将他和鹿鴉青一起讨伐了,還需等到自己的徒弟提及此事麼?
“缃娥,你,”竊藍又了指另一邊不知是該防禦還是該看戲的小修士們:“還有你們,先退下。”
缃娥焦急嚷道:“師父!”
竊藍瞥她一眼,這一眼不帶任何感情,卻直接讓缃娥消了聲,隻聽她淡聲道:“缃娥,帶他們下去,莫要同他們胡說。此事,你莫要插手,待到回旭晟山後,你同我一起去趟掌門那邊。”
修士們本還疑惑着,但竊藍的這一句“回一趟掌門那邊”,他們就已然都懂了。竊藍師叔此番做法,定然也是掌門落黛紫授意,并不是她個人包庇。
一衆小修士自知此事并非他們能觸及,于是趕忙拱手退下。
缃娥卻是極為不滿地“哦”了一聲,也不情不願地退去了。她是個嬌小姐,直腦子,并沒有想到這一層,隻知師父性子溫柔如水,但若是這般講話的話那便是當真動了氣,她隻是憚于竊藍生氣,這才不情不願地離開。
待到衆人離去,黎攸忽而一擡頭,就見竊藍的目光朝向自己。
不,好似不是朝向自己,而是停在了較自己略高的地方。
她一轉頭,就見竊藍和荼月白無聲對望着,但他們之間卻暗流着一股靈力。
他們這是,在傳音?
黎攸原以為,之前的“師弟”那段和方才。竊藍都隻是授了掌門師尊的意,才不讓缃娥和其他修士對惡妖少年發難的,現在看來,好似不光如此。
荼月白和竊藍,他們好似相識。
不,不止是相識,他們好似還很相熟。
黎攸又想到了方才的種種:是啊,她方才怎就那般遲鈍呢?
雖然竊藍總是一副溫和友善的樣子,但她卻不是什麼愚善之輩,就像她對待鹿鴉青那樣,要鎖就鎖,該收就收,絕不手軟。分明是令旭晟山聞風喪膽的惡妖,可竊藍卻好似對他毫無芥蒂,而且方才打石雕和泥塑之時,他們二人也配合地極為默契……
忽然,靈力湧動消失,竊藍對黎攸笑着點了點頭,而後竟也走了。
黎攸不明所以,微微仰頭,正對上了那雙藍眸,荼月白彎身垂眸,勾了勾唇道:“想什麼呢?”
黎攸也學着他的樣子揚唇,故意将頭湊到他臉邊,狡黠道:“你猜?”
黎攸和荼月白的鬥嘴之法,正可謂是勢均力敵。
末了,黎攸收起那副調笑模樣,直接道:“所以,你認識竊藍師姐?你們方才說了什麼?”
黎攸就是這般,她心中有疑,一定會當面直接說出來或是問出來。
荼月白忽而湊近,清冽的焚香氣忽而濃重,他溫熱的氣息打在她圓厚的耳垂之上:“我們方才是在說啊——現在‘魔’已捉住,你該履行你的承諾了。”
黎攸一怔,眸子眨了眨,不明所以:“什麼?”
荼月白頓了片刻,又笑道:“你當初答應我兩件事,一是尋人,二是放我走。現在呢,我想找的人已然找到了,隻剩下這第二條了。”
人找到了?
他想尋的人是誰,竊藍師姐?
荼月白起身,緩步走到她面前,翹起半邊眉毛,勾唇笑道:“那——後會無期。”
末了,銀光一閃,那抹雪衣身影消失不見。
黎攸:!!??
紫紗少女站在原地緩神片刻,現在隻想破口大罵。
雖然她早已習慣這惡妖少年的随性來去,但這次他卻是言明了不再相見。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他就這麼将她丢在了這楓漁鎮的罔象洞門口!
惡妖荼月白,混蛋!!
黎攸伸手進乾坤繡袋,卻發現自己的通靈玉牌不知何時也沒了蹤影,周遭感受不到任何同門的靈氣,這下她當真是被丢在了這裡。
楓漁鎮和旭晟山相距幾千裡,她雖可禦劍而飛,但她這可憐的靈力……
罷了,不想那麼多了,還是先飛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