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内
一雪色冰棺置于正中,冰棺前跪了一白袍少年。
他腕間皮肉翻開,淋漓鮮血正瘋狂流入棺中,那幾抹猩紅甫一淌入便登時被吸收殆盡。
忽然,腰間所懸的筆形配飾微動,荼月白面色一沉,擡手一拂。
虛空之中顯影的,是那鹿眼少女,今日的她身着一襲淺藍長裙,梳得仍是那異域風的編發,柔軟青絲随着她打鬥之姿翩然翻飛。荼月白微怔,潦草拭去血迹後,扯緊了護腕,擡腳便走。
冰淩與绯劍的碰撞之聲不絕于耳,丹青雖靈,可也需跟使用者配合。
而黎攸呢,本就是個剛有了靈力不久的半吊子修者,冰淩數目實在過多,她根本無從反應。
她邊戰邊在極滑的冰面上穩住身形,幾番下來,她臂上指間已然有了數道血痕。
忽然,石門打開,一股極寒之意攜着清冽的焚香氣襲來。
黎攸本還在舉劍迎擊着即将刺入她脖頸的冰錐,然而下一瞬,所有冰淩驟停,讪讪歸位,就連方才那個,也身子一抖,做了個讨好似的撫摸她脖頸的假動作,而後夾着尾巴飛長回樹上了。
一片瑩白之中,就要與環境融為一體的雪衣荼月白輕飄飄落在了她的身後,他挑眉道:“你将我喚出的方法就這一種麼,你的噬心花呢?”
其實,黎攸來此隻是個意外,但她卻是反唇相譏,道:“若不是這位妖王大人将客人丢在一旁數天,我又何需自己找過來?”
黎攸瞥了眼荼月白方才出來的大門,眯了眯眼,道:“這是何處,你方才,在做什麼?”
荼月白側身一步,笑而不言。
他既不願說,那便算了,此間是他的地盤,她也無權過問主人的行動,而且這也并不關她的事。
黎攸擺手,道:“罷了。但是,我還有一問——為什麼對我避而不見?”
荼月白挑起半邊眉,道:“那你呢,為何幾次三番前來尋我?捉魔之事我也幫你圓滿完成,何故要追着我來這妖鬼村,甚至呆了這麼多天都不肯走?”
看吧,一遇到荼月白不喜回答的問題,他便總能将話題牽扯回她身上去反客為主。與之相處的這段時日,她也算是摸清了幾分他的性子。
她開口,語氣帶上了幾分疏離:“是我先發問的,這位妖王大人是不是應當先回答我的問題?”
寶石似的藍眸眨了眨,荼月白無辜道:“既然你都言明了我是這裡的妖王,自然要費心處理村中事務了?”
黎攸挑眉,道:“在這凍死人的地底下處理?一處理便是整三日!?”
言罷,黎攸打了一個寒戰,動作牽到傷口,讓她不由“嘶”了一聲。
荼月白一個揚手,一根霧凇冰淩忽而飛來握在他掌心,他執了那尖狀物往手上一劃,瑩白指腹頓時冒出點點血珠。
他拿着染血的手指就要往黎攸的傷處去湊。
黎攸一驚,連忙側身躲開:“你做什麼!?”
然而下一瞬,她的胳膊被一隻微涼的手牢牢捉住:“我若想害你也不必等到現在不是麼?”
惡妖少年揚唇間,尖尖虎牙又露,半束的發上插着的銀簪閃閃發亮。
黎攸幾下掙開他:“那可不一定!”
然而,下一瞬,荼月白指尖的血珠還是飛落在了她的傷口之上。
方才的疼痛之感頓消,黎攸垂眸,發現自己身上的細碎傷口竟盡數愈合,其上還泛着淡淡的冷香:“你這是什麼術法?”
擡手一揚,冰淩歸,荼月白淡道:“不是術法,我的血有修複力。”
黎攸點頭,表示明了。
末了,她似是想到了什麼般,道:“你不是問我為何非要來尋你麼,這就是原因——” 說着,她擡手一拂,那畫軸頓時顯影:“比起其他的,你是不是應好好向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眉頭揚了揚,荼月白笑道:“你覺得我做事會講求個原因麼?不過都是随性而為罷了。”
黎攸簡直要被他的反應氣炸。
她知他頑劣,知他随性,可即使再怎麼随心而為,也沒有将這等法器随意贈人的,而且所贈之人還是與他可能為敵的旭晟山修士。
這種情形就像是大公雞将自己的翅膀和雙腿卸掉擺放在了餐盤裡,并将這盤子直接無償贈予了黃鼠狼一樣荒謬。
他此舉到底是何意?
他做一切事情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黎攸正欲反駁,就覺通靈玉牌一陣震顫,于是便暫時放棄了與荼月白的糾纏。
她幾步行至一側,聽起了玉牌:“掌門師尊。”
通靈玉牌中傳來落黛紫的毫無感情的聲音:“黎攸,放下現在的任務速歸旭晟山,那魔願助我們下山捉鬼,隻是他有兩個要求。”
黎攸滿頭霧水:“什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