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藍手上忙活着,聽了少女的聲音,也不由轉頭過來露出溫和一笑。
見師姐忙着,黎攸也不好閑站着,她看了看貓咪方才踏土爬牆,沾滿泥土的小黃爪毛,揮了手:“去去去,下去。”
那白貓卻像是鑲在了木桌之上,死都不願挪動一下。黎攸無奈,順手自竹籃中掏出了根細長豆角,置于它四隻并攏的腳爪前:“你,在這兒可以,但不許超過這條線!”
言罷,黎攸便将頭轉向了竊藍:“師姐,我來幫你吧。”
黎攸原想切菜,可她甫一拎起菜刀,哆哆嗦嗦地切下一小角的青菜,就被竊藍扶額無奈地推走了:“黎攸啊,你還是去那邊幫我打雞蛋吧。”
許是蹲坐地太累了,許是嫌那豆角礙事得慌,那貓兒竟直接将其踹掉了下去,而後收攏腳爪趴卧了下來。
黎攸左手一隻碗,右手一個雞蛋,瞥它一眼。
忽然,少女鹿眼一轉,攜了滿目的笑意,“砰”地一下便用雞蛋敲在了那白貓的頭上,蛋殼應聲而裂,蛋液被她裝進了碗中。
那本來閉着雙眼的懶貓,被她這麼一下攪擾了好夢,它懵然睜眼,明白了發生何事後便皺着一張臉,撩起半邊眼皮,看向黎攸的眸光中滿溢着氣惱和鄙夷。
沒想到,這貓的表情還挺豐富。
黎攸見她如此,先入為主地跟竊藍告起了狀:“師姐,你看你看,它瞪我。”
說話間,那白貓竟又闊步而來,用那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輕撞了一下黎攸的腕骨,而後又蹭了幾蹭,少女的告狀又續上了:“師姐,師姐,你看它,它還撞我。”
竊藍正在往鍋中倒油,聞聲轉過頭來,笑吟吟道:“那是它在表達喜愛之情,或是尋求你的關注。”
黎攸半趴在桌子上,歪頭看向那白貓,道:“師姐好厲害,竟還能讀懂貓的肢體語言。”
竊藍笑而不言。
*
飯罷收拾停當後,竊藍和缃娥回了房,而黎攸則鼓搗出了一隻食盒。
她準備送些飯菜去惡妖那兒,正好也順道去看看他:他下午臉色并不好,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夜色已然深邃,黎攸提着一食盒,向绛姨染坊的大門走去。
她剛剛伸手将那門推開一條縫,就差點被吓到七竅流血。
隻見一白衣男子冷着一張玉面,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地立于門口,瑩瑩月色撒下,好似那鬼差白無常。
白衣袍上繡着灰偏赤的暗紋,站姿端正,身形挺拔。
不是易秋半又能是誰?
幸而師姐家的這木門是朝裡開的,如若不然,她絕對會将他的鼻尖拍扁。
緩過神的黎攸登時一句“師兄”出口。
易秋半聞聲,這才腦袋微動,點了頭。
“師兄,你在這裡做什麼?” 說着,黎攸側身讓出了門的位置,示意易秋半入内。
易秋半卻并未挪動半步,而是不緊不慢地自袖間取出一張卷軸,薄唇輕啟,開了口:“出過怪童的幾處人家都在這上了。”
這“怪童”指的就是那些眼眶開花的新生兒。
黎攸接過他遞來的紙張,展開一看,發現這是一張繪鸢城的地圖,而易秋半方才所說的出現怪童的地方,都被他一一圈出标注了。
黎攸之前聽說,易秋半師兄二十歲時才上了旭晟山,比與他同歲的竊藍晚了整整十幾年,所以對于繪鸢城的情況,他要比竊藍熟悉的多,這也是此次行動叫上他的一個重要原因。
黎攸将卷軸收進袖子:“多謝師兄,我會交給師姐的。”
言罷,她擡腳便往出走。
她方才踏出幾步,易秋半便轉頭過來看她:“你去哪兒?”
鹿眼眨了眨,黎攸道:“出去一趟。”
“既如此,那我們一起走吧。”
*
易秋半就好似那高懸于天際的霧中月,既清冷又叫人看不真切,二人走在一起,叫黎攸一陣不自在。
為了打破這尴尬的氣氛,黎攸主動開了口找起了話題:“師兄啊,方才你為什麼站在門口不肯敲門呢?”
方才他看他擡腳微微僵硬的樣子,便知他在門外站了許久。可是,他既然都到了,為何既不叩門也不用通靈玉牌聯系一下她們呢?
沒想到那清冷谪仙易秋半竟是眼睫微動,轉頭過來看她,淡聲道:“無妨。”
無妨個鬼呀無妨,這冷面人為什麼和那惡妖一個樣,回答人問話時總是驢唇不對馬嘴,顧左右而言其他。
黎攸唇角抽了抽,轉頭沒再說話。
然而,走着走着,她卻發現了不對,這人好似一直在跟着自己走。她分明記得他們第一天到繪鸢城的時候,他是往城東的方向去的,而那惡妖少年所住的客棧在城西,他們根本不可能同路。
黎攸将臂上挎着的籃子往上撥了撥,道:“那個師兄啊……”
她話未講完,就被一隻手扣住了腕骨,黎攸擡頭,便見易秋半眉頭微擰,目光死死盯在前方某處。
下一瞬,一根尖刺狀的物什似一道流光,攜了濃濃殺意直擊他們而來。
還未反應之時,易秋半伸手一提,黎攸登時就像隻小貓一樣被他拎了起來。
他擡腿一勾,置于路邊的小攤推車便被他拉至身前,隻聽“噔”的一聲,那根裂風而來的尖刺釘在了那車之上,木屑翻飛,推車塌敗。
瞬息後,那根尖刺竟直接潰做點點碧綠,随一縷香風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