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興炭一下子急了眼,站起身來歇斯底裡:“你們都在這兒放他媽的什麼屁,我家的賠錢貨,我不知在何處麼!?”
一個聲音很快反駁了他:“這村中誰不知你重女輕男,你覺得你可信麼!?”
鹿興炭急眼了,口涎橫飛:“放你媽的屁,你哪隻眼睛看到的,”
“仙人,仙人,别信他,您知道他平日裡滿口都是我女兒雕刻厲害,我女兒賺錢,我女兒比那傻小子強多了……”
鹿興炭撸胳膊挽袖子,勢要沖到那說話之人面前幹他一頓:“你他媽給我搞清楚了再狗叫,我那都是因為想讓她……”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脖頸前方閃過一道銀光,下一瞬,他便感覺到脖頸處湧出一陣熱意。
修士閑散地掏了掏耳朵,收了劍:“吵死了。”
隻聽“砰”的一聲,熱血抛灑,頭顱墜地,不過兩息時間,他的軀幹也“咚”的一聲頹然倒了下來。
隻一刹那,滿地寂然,落針可聞。
修士無波的眸光掃過跪着的一衆人,淡道:“感謝大家告知我他家的情況,現在當真知道鹿冥玄在哪的人舉手,若再有人扯謊,或是胡說,那下場就和他是一樣的。”
那劍快到鹿興炭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這話他都聽進了耳朵,甚至在他頭顱落地的那一刻,他的一雙赤眸還看到了不遠處隻剩下一口氣的精靈村村長,他的老兄弟。
擒賊先擒王,村長是第一個被殺的,但他卻拖着一口氣,到現在都還沒有咽。
看着鹿興炭首身分了家,他的唇角似乎揚起了一抹淡笑。
他的那樣子就好像是在說:老兄弟,你看呐,即使你沒有出頭,一直躲在女兒的身後,可你最後不也還是死了?
而你此一生都嬌慣着的,雖然有時嚴厲,但每每卻以命相護的寶貝兒子,此時正事不關己地看着你的屍體呐,他甚至和我一樣,也在笑呀。
村長的唇角又微微勾了勾,那表情滿溢着戲谑:怎麼樣,老兄弟,諷刺嗎?
一生都在演重女輕男的鹿興炭,最終把自己給演死了。
從前,“重女輕男”是他的緻富路、享樂樹,現而卻成了他的無首賦、催命符。
隻能說,天理當昭,報應遲早會到。
而他對鹿鴉青在大事上的嬌慣,在小事上無休止的否認,在每件事上缺乏的溝通,都将他養成了一個薄情愚蠢且不懂感恩的巨嬰。
最後的最後,他睜着一雙赤目死盯着奉獻了所有心血的冷血兒子,失去了全部的生命特征……
*
小烏看着雨霁道:“後來的發生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聽完小烏的叙說,黎攸的心中像是哽住了什麼東西,吐不出也咽不下。
而雨霁則垂了頭,對小烏等一衆人道:“你們……就在這吧,很……很安全的。”
末了,雨霁起身便走。
小烏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你要去哪?”
雨霁頭也不回地扔下了一句話:“尋姐姐……”
雨霁将她身體不怕累的優點發揮到了極緻,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從精靈村到梧傷地下城附近,從梧傷地下城再到接近繪鸢城的樹林。
終于,在一個晚上,她在千骨塔附近尋到了鮮血滿身的鹿冥玄。
這幾個月鹿冥玄可謂是瘦了好多,破舊染血的灰麻布裙挂在她麻杆似的身上,尚且有許多空餘,而她精瘦的身體上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傷痕,就連腹部也破了一個大洞。
雨霁木然着一張臉,看着地上的鹿冥玄,黎攸能夠感受得到,她的靈魂已然被悲傷和苦痛填滿,可她就是落不出一滴的淚。
末了,她以頭搶樹,那兩人合抱的大樹登時被撞得連根歪倒了去,而“黎攸”的那張臉也碎成了石塊“骨碌碌”滾了一地。
雨霁大叫出聲:“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姐姐,好痛啊,痛!”
旁邊偶爾路過一個夜旅人,忽然見她這般,登時被吓得濕了褲子,連滾帶爬地逃了去:“妖怪啊,妖怪,救命,啊啊啊啊救命!”
雨霁回頭望那人時,她的面部已然自動修複完整。
她發洩完了所有的情緒,又頂着一張呆愣臉蹲身将昏迷的鹿冥玄背在了背上。
“當初……是姐姐在此處……撿了我,現在我來帶姐姐……回家……”
“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