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砂湊了上去,頓時,濃重的酸腐氣,濕氣,陰氣,怨氣沖了她一臉,除邪祟這些年,她從未見過如此強烈的陰氣怨氣,那不斷翻滾而上的濃濃黑霧不斷熏染着她的眼睛。
辰砂随手祭出一張淨化符,這才将那團黑氣堪堪驅散。
忽然,那洞中傳來一陣“沙沙…沙沙…”聲。
辰砂眉頭微蹙,半跪在地上向下看去。
那竟是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垂直洞道,洞中黑暗無比,隐隐透出陣陣陰森的怨氣,像是一個遠古巨獸大張着滿是瘴氣的口。
她終于知道導緻那些行屍們自行發狂的怨氣來自何處了。
辰砂自乾坤繡袋中抽了根繩子,一頭固定在尖頂石柱的内部,一頭則綁在了自己的身上順了下去。
大約落了兩丈的距離,辰砂終于踩到了地面,借着微弱火光,她環視起了四周。
周遭是類似墓室的地方,這裡約六七尺高,還算是寬廣,而緊貼着石牆的地方好似還被放置了什麼物什。
辰砂湊身過去,隻見那沿着石牆擺放地整整齊齊的,竟是一隻隻黃泥壇,每隻壇上刻着不同的圖案标記,整圈地方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味道。
辰砂立馬掩了鼻,向後跳出去老遠。
這裡究竟是做什麼的?為何有如此濃重的怨氣,還置了這般多的裝滿晦物的黃壇?
正忖着,辰砂忽而聽見一陣痛苦的低喃,她心下一緊,立馬向聲源處奔去。
若是辰砂像梧傷人一樣能夠夜視的話,那她方才必然能夠看到,黃坭壇另一邊骨碌碌打着轉的一雙赤紅眼。
而紅眼的主人黎火熏自她進來便一直死死地盯着她看,就這樣一動不動的,悄無聲息的。
而待到她走後,他也擡腳緊跟了上來。
*
辰砂能感覺到,自己一直在走下坡道,這“墓室”的高度并不平均,有的地方她可以站直身子走路,可有些地方她隻得下蹲彎身才能前行,終于在七拐八拐間,她來到了那個傳出痛喃和哭聲的地方……
火折子剛一湊上去,辰砂的頭皮瞬間炸了開來,細細密密的驚異順着她腦袋爬出,竄到了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她就這樣,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呆愣在了原地。
她的眼前是一個個以石壁開鑿的小屋子,屋子可以被稱之為門的地方俱都挂着一張飛毛破舊的草席,每個屋外的地上散落着一些泥碗和一些黃泥壇,泥碗裡盛放着一些飛蟲螂鼠的屍塊,而那黃泥壇則是散出了陣陣排洩物的惡臭。
辰砂的到來帶來了一股風,那風将一張張的草席門簾盡數吹起,露出了一個個穿着草衣席地而躺的瘦如枯骨人類,這些人俱都蜷緊身子痛喃着,對辰砂的到來,仿似毫無覺察。
強壓下心中的震驚,她試探性地躬身向前走了兩步。
忽然,一陣寒風自辰砂側面襲來,一張臉自草席門簾後探了出來。
那是一個女孩,她的身形很是矮小消瘦,頭大得出奇,活像一隻大頭鬼。辰砂都生怕她因為頭部太重而生生栽倒了去。不僅如此,她雙目赤紅,眸光木讷冷然。
女孩似是毫不在意辰砂探究的目光,以一種森森的口氣問道:“你是誰?”
辰砂頭皮發麻,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聽大頭小女孩又道:“你是來救爺爺的嗎?”
辰砂下意識點了點頭,但雙腳卻像是黏在了地上,沒有挪動一步。大頭女孩盯着她手中的火折子,伸手撩開了草席的一角,似是等待着她的進入。女孩雖然聲音陰森,但卻沒有任何殺意,辰砂忖了片刻還是挪了步。
甫一入内,辰砂就看到房間角落的地上,躺着一個少年身形般大小的人,他的身上籠罩着一層極為強烈的怨氣。似是感受到了什麼,那人的微微掙紮了幾下,他的身體随着他的動作也發出“碦啦碦啦”的響聲,他似是想要坐起來,可嘗試了半天都無果,隻聽得他的腦袋砸在石闆上發出了沉悶的一聲“咚”。最後,他實在起不來身,就以一種趴卧的姿勢卧倒在了地上。
辰砂看不到他的臉,但卻能聽到那人的口中一直發出的嗚咽之聲。更為奇怪的是,這人的破爛的黑衣上盡是些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痕迹,就像是衣服下面生着什麼鼓鼓囊囊的東西。
這人患了什麼病?
辰砂将火折子遞給了大頭小女孩,後者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接過。她牢牢将那火折子護在了髒兮兮的手心,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着那跳動的金色火苗。
她似乎是看呆了。
辰砂則來到男人的身邊蹲下,想為他把脈,可剛一将那人的袖管掀起來,她的瞳孔便猛地一縮。
那人的胳膊上生滿了密密麻麻凹凸不平的火山形小蟲。
小蟲的底部牢牢附着在了他每一寸皮膚之上,而頂部則是生着一隻豎瞳的眸子,那眸子一邊眨動着,一邊和辰砂對視着。
密密麻麻的,每一隻都是。
辰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她招手示意大頭小女孩将火折子拿近些。
借着火光她看到了,那火柴棍兒人身上密密麻麻地全是此物,手臂,身軀,雙腿,甚至是臉上都是。
那場景格外駭人,看得人頭皮一陣陣的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