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黛紫擡眸淺淺瞟了仝淺栗一眼,後者毫無覺察仍是自顧自地嗤嗤笑着。
說書人卻好似絲毫不受影響,繼續道:“當時正處于戰亂時期,男子多去充了軍,而落家在中原得一位藩王的庇佑,年近四十的落老爺子和兩個兒子并沒有上戰場。”
“不過,這藩王自然也不是白白庇佑他們的。藩王的目的,自然是讓落家去做些掘人陵寝偷盜财寶的活兒,然後将這些财寶充作軍費,以實現他坐擁一隅,甚至是統領天下的夢。藩王和落家精誠合作,各取所需,倒也是美事一樁。”
衆人此時全都緘了口,似是聽入了迷。
“但是後來呢,這位藩王還是敗了,新的王朝建立,藩王被殺,落家二老為給兒子争取逃跑的時間,也死在了士兵的刀下,蒼煙和落照兩兄弟就這樣失去了全部。”
“那段時間是兩兄弟人生的最低谷,似乎所有不幸一齊向他們襲來,那黴運就像是漿糊一樣,牢牢地黏在了他們的身上,甩都甩不掉。”
“流落街頭賣藝被人驅逐,好不容易讨口吃的卻被瘋狗搶走,而且幾乎他們逃到哪裡,那些追兵就追到哪裡。”
二樓一個聲音發問:“那為什麼他們不去做回老本行盜墓呢,那樣來錢豈不是快些?”
說書人輕笑了一聲,答:“他們的家夥事兒都留在中原了,你以為盜墓是空手便能去的麼?不帶任何工具武器的他們入了那機關重重的吃人墓穴,沒等帶出點什麼,就被墓門處的亂箭射死了。”
衆人發出了一聲長“哦”,而後道:“繼續。”
說書人道:“最後呢,他們逃到了楓漁,此時二人也有了一些積蓄。于是,他們便開始了盜墓的老本行。”
“然後有一日,二兄弟到了一處墓洞,那裡的金銀财寶可當真不少,他們拿出來的量足以保他們富足後半生。”
“不過啊,在那墓中,找到了财寶是一回事,能帶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老大蒼煙被機關傷了胳膊,血瀝瀝拉拉流了一地,落照為他包紮,将剩餘的大半食物都給了他,對他不離不棄。”
樓上聽者無不感歎:“真是位好弟弟啊。”
“然而,墓中道路甚是複雜詭谲,不出意外的,老二落照又落入了陷阱之中,而且兩條腿都被摔斷了。”
二層衆人:“然後呢?”
正到關鍵處時,那說書人偏生頓住賣起了關子,黎攸可以想象那些人抻長了脖子的好奇模樣。
“然後,那老大蒼煙啊,帶着所有東西,” 說書先生扇子“啪”的一合,道:“跑了!”
二層登時一片嘩然,衆人開始紛紛指責起這位沒人性的哥哥。
“這其中啊,就包括啊,這精怪山河圖,要說這蒼落家是盜墓出身,而這精怪山河圖呢又記載了這地形地貌、靈異神怪,這落家能有今日,可全指着它呢。而那蒼煙,就這麼把那冊子——”
“诶——拿跑了!”
“而且啊,那冊子本來在落照的身上,落照當時摔得暈暈乎乎的,以為是自己做夢夢到了蒼煙哥哥,卻沒成想是真的蒼煙。而蒼煙折返回來,不是為了救自己的弟弟,而是為了取走那精怪山河圖的。”
說書先生話畢,周遭的罵聲更大了。
那說書先生一揚扇子示意大家安靜,而後又接着道:“不過轉折很快便來了。”
“許是見落照太過凄慘了,上天都來眷顧他了,不出一日,這落照的雙腿,竟是奇迹般的好了!”
聽書者一片嘩然,紛紛表示不信:“斷腿愈合,這怎麼可能?不會是那落照摔到了腦子,以為自己腿斷了吧?”
然而說書先生卻是勾着唇角搖了搖頭,道:“非也非也,落照記得沒有錯,他的腿确實是斷了的,要不怎麼能說是上天眷顧呢不是?”
“就這樣,他在墓中折騰了幾日,這出口竟是真讓他給找着了,他成功逃出了那處墓穴。”
聽客一陣叫好聲,他們都很喜歡這種受委屈者站起來的故事,都在為了落照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然而,說書先生話鋒一轉:“不過啊,災禍很快又來了,這落照回到地表之後,立馬就被追兵發現了,他就這樣又入了囹圄。”
“追兵知他是從墓中出來的,但卻并沒有見到贓物,以為他将它們藏了起來。同時啊,這世人皆知落家的這精怪山河圖的價值,為了得到贓物和那圖的下落,追兵們于是便對他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虐待,鞭刑,火烙都算是輕的,隻為撬開他的嘴!”
“可那些東西被他哥哥蒼煙拿走了,又到哪裡去尋呢?”
“獄中的人見怎麼打他都沒用,最終隻好放棄了。但他們卻并沒有放了他,而是把他扔在監獄之中,任其自生自滅。”
“總之,他在獄中呆了很久很久,久到獄卒換了一批又一批,久到監獄外的所有人都忘了他,久到上一個王朝都滅亡了……”
“後來,王朝更疊之時的一次混戰中,他終于和一衆獄友将牆壁劈塌逃了出來。”
“可那時,已然是幾百年後了。”
聞聲,衆人具都倒抽了一口涼氣,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是的,他在獄中被折磨了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