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黎烏哆嗦着雙唇走上了前來,正欲說些什麼,就被黎攸拉回了身後。
滿身血污和潰瘡的獨眼少女輕輕對小姑娘搖了搖頭。
黎攸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對着落照彬彬有禮道:“掌門,可否容我回去同族人們交代些事情。”
現在最穩妥的方式就是在不和這位掌門撕破臉的情況下,将族人帶回地下躲起來,反正梧傷地下城錯綜複雜,且有足足十八層,沒有地形圖的話,即使是一群靈力高強的修者入内,也還是他們的族人更占些優勢。
落照負手而立,是一貫的氣定神閑:“請便。”
在落照和瑩缟羽的注視下,黎攸合上了石門。
她走到了距離石門稍遠的地方,梧傷衆人也緊跟着她圍了過來。
黎攸深吸一口氣,道:“今日情況有變,遷移暫停。”
從前,梧傷地下城的第一層是用來存放黃泥瓷壇的,而第二層則是用來安置被獨目蟲寄生了的老人的,族人對這兩層可謂是避之不及,然而現在呢,他們一個個具都你推我擠的等在這兩層,想要成為早一批的遷移者。
聽到此話的兩層梧傷族人炸開了鍋。
“為什麼!?”
“怎麼說不遷移就不遷移了,這不是耍我們呢嗎!?”
“那方才已經遷移走了的那些人呢?”
“對啊,對啊,我的爹娘兄弟都已經去到精靈村了,現在說不遷就不遷了,那要我怎麼辦?”
黎攸沉默不言。
黎火熏的臉黑的像是塊炭:“黎攸,此等大事豈能由你胡鬧!?”
黎攸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開口:“父親,大家,你們聽我說,我們雖然今日不遷移了,但我還有血陽珠,有了這個就不怕大家被獨目蟲寄生了。”
即使被寄生了,也能很快将這些惱人的蟲子除掉。
停頓片刻,她吞了一口口水,又道:“我……我呢,我會畫畫,我畫畫養活所有族人,大家想要什麼東西,我都可以給你們買來。”
“我們就這樣先過一段時間,等到我确認精靈村沒問題了,我們再遷移過去,可好?”
“精靈村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我……我會畫……畫畫。我……我們這樣,即使貧窮,但卻富有……”
說到最後,黎攸的語氣變成了懇求。
即使貧窮,但卻富有。
即使他們不能像正常的地表人一樣生活在地面上,即使他們又過回了從前食物匮乏,衣衫短缺,不見陽光的日子。
但梧傷地下城還在,族人們的性命也都在,黎攸使用畫軸的力量照樣可以帶族人覽遍大好河山,這樣的他們就是富有的。
即使黎攸不再是世間修真大派旭晟山的一員,即使她靈力貧瘠。
但她還有喜歡的繪畫,她依靠賣畫也能補貼她的族人,為他們提供必備的藥草食物和衣衫,這樣的她也是富有的。
别的不論,至少她的精神世界是富足的。
“阿攸,你是有什麼不能說的事麼?”
身邊的鹿冥玄首先覺察到她的情緒不對,滿目擔憂地問道。
一旁雞窩頭的鹿鴉青嗤笑一聲,道:“你是不是覺得,如果到了精靈村的話,族人們就不會将你奉為神女了?”
底下的族人随之應和:“就是啊,不然為何突然變了卦?”
現在沒有人用血陽珠了,黎攸身上的那股灼痛之感也消了不少。
“走走走,再不走的話,今日之内我們就遷移不完了。”
梧傷族人們說着,就要去開那石門。
黎攸深吸一口氣,“撲通”一下跪在了衆人面前,道:“我以我的性命向東罔神起誓,我當真沒有這個意思,一切都是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那精靈村中……”
她咬了咬牙,:“有問題!”
地下城内一片死寂。
黎火熏登時怒道:“黎攸你在做什麼?你可是神女!”
黎攸作為梧傷地下城的神女,從來隻有别人跪她,跪她雕像的份,哪能她跪别人呢?
黎攸這一跪徹底掉了價,黎火熏生氣也是在所難免的。
可黎攸卻不管自己的神女權威碎不碎裂,她隻是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能采取什麼行動,那麼族人的傷亡隻會更多。
一衆梧傷人果然怔愣在原地,開石門幾人的手也停下了。
她方才的動作起效果了。
忽然有個聲音發出疑問:“那已經去到精靈村的人怎麼辦,我們就将他們丢到那裡不管了嗎?”
就在這時,“咚咚咚——”
叩門的聲音響起。
“事情交代完了麼?”
門外,落照的蜷起的指骨在梧傷地下城的石門上敲了三下,他語氣柔和,聽不出任何不妥。
可這聲音落在黎攸的耳中就好似惡魔的低語。
下一息,他們頭頂的大地劇烈顫動了起來。
忽然,梧傷地下城一層的一角忽然射入了一束天光,原本站在那裡的梧傷族人猝不及防地被陽光照了個正着。
“啊啊啊啊。”
幾聲慘烈的哀嚎聲起,幾個梧傷族面上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燒傷,其餘的梧傷族人則紛紛驚恐避讓。
“砰砰”幾下墜地聲起。
從那洞口忽而躍入了無數的白衫修者。
梧傷族人方才避出的位置,旋即被一群旭晟山修士填滿。
偌大的地下城一層,赤目的梧傷人和白衣的旭晟山修士各自站成一堆。
忽然,落照從一衆旭晟山修士的讓出的路中走到了前面來,笑言道:“我想,你們會需要我們的幫助。”
黎攸方才的話語,加上修士們粗暴的做法,梧傷族人顯然不再那般相信落照的話。
他們瑟瑟發抖地長成一堆,不安地看向這群地表人:“你們想做什麼?”
以黎攸為首的梧傷族人就這樣和以落照為首的旭晟山修士對峙了起來。
但不知為何,黎攸的師父瑩缟羽此時卻并不在這隊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