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士賠着尴尬的笑,轉頭對他身邊的另一人道:“快,去叫掌門過來!”
他們完全回避了落黛紫的問題。
落黛紫一個揚手:“等等!”
方才準備邁腿的修士生生停下了腳步。
落黛紫:“給我叫幾個侍女過來就行,别的不用。”
“诶,好嘞!”
看着落黛紫挺肚子扶腰的模樣,門口那修士趕忙道:“師姐,我去叫師兄來扶您回去吧,您這樣……”
他口中的師兄就是落黛紫的那位“四好丈夫”。
“不必。”
言罷,落黛紫轉身便走,忽然她隻覺胸口硌了什麼硬物,她擡手一摸,摸出了一個小瓷瓶。
給母親步橘上的藥竟是被她給帶回來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娘,還是我來幫您塗……”
後面的話語卡在了喉嚨之中,落黛紫眼之所見的,是步橘脫下足衣的腳。
那不是普通的腳,或許可以說,它比普通的腳要少了些東西。
那便是——腳趾。
步橘一邊的腳有兩個腳趾,而另一邊的隻有三個,而斷口處的切割痕迹很是明顯。
看到落黛紫投來的目光,步橘先是一愣,而後連忙慌亂地将雙腳藏進被子,強裝着鎮定,柔聲道:“紫兒,你怎麼又回來啦?”
落黛紫沒有理會她,而是徑直走上前去:“娘,您這是怎麼回事?”
她确定不是自己孕傻或是瞎了,那确實是母親真實的腳。
“什麼怎麼回事?”步橘仍在裝傻:“不是說要回去休息了嗎,你現在這個時候可是關鍵期,萬不可累着或是傷着啊!”
要是平常,步橘說這種話的時候即使是拄着手杖也要下地将落黛紫送走,有時實在走不了了就送到門口,體力稍微好點的時候就将女兒送到卧房,這種一動不動的情況實屬罕見。
落黛紫圓睜着一雙眼睛上前:“我在問您呢,這是怎麼回事?”
也不管自己滾圓的肚子了,落黛紫擡手就想掀步橘的被子,然而下一瞬,她的腕骨就被母親捉住了。
步橘小心拉着她坐下,看着她柔聲道:“沒事的,娘沒事的,隻不過是走路不方便了些。”
落黛紫死咬着牙:“所以,到底是誰做的!?”
步橘依舊平靜看着她,沉默。
落黛紫狠一個瞥頭,憤而站起了身:“你不說我就去找他問個清楚!”
“别,别去!”
步橘知道,落黛紫一去,勢必又要爆發一場父女戰,于是趕忙起身拉住了女兒。
卻不曾想,自己的這一句,徹底暴露了。
落黛紫身子一僵:“所以,他也知道此事對嗎?”
“所以,是他做得嗎?”
方才步橘匆忙的一個起身,也将那雙腳露了出來。
落黛紫這次看得更加清楚了,步橘當真失去了五個腳趾,而這五個腳趾很明顯就是人為切割下來的。同時,許是腳趾的缺失導緻了走路姿勢的改變,她的腳關節,腳掌也是變形得厲害。
不僅如此,落黛紫方才給母親上藥時便發現,她的膝蓋骨也多多少少變了形。
這或許就是她需要坐輪椅的原因了。
聽到落黛紫如此發問,步橘低頭沉默不語。
看着母親慘不忍睹的下半身,落黛紫聲音嘶啞,呼吸急促:“他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對你!不行,我定要找他問個明白!!”
言罷,落黛紫狠剁了腳,然而許是一時氣急動了胎氣,許是動作太大扯到了哪裡,她隻覺腹部傳來一陣劇痛。
她痛到五官都扭在了一起,不自覺地滑坐了下來。
步橘一下子急了,連忙上去攙扶女兒,萬幸的是,落黛紫并沒有大礙。
現在,輪到她躺在步橘的榻上了。
落黛紫平躺着,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啪的一下砸在了枕上,暈開了幾抹水漬。
原來她還在慶幸,雖然父親落照哪裡都很一言難盡,還總是兇母親步橘,但他唯一一個還算是正常的點就是,他不會家暴母親。
但現在看來,事情并非如此,他連最後這個正常的點都沒了。
不僅如此,他的癖好竟是這般變态且特殊,那竟是——
切母親的腳趾!
步橘看着女兒這幅模樣,滿目的心疼:“紫兒,紫兒,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紫兒,紫兒,你聽娘說,你現在不能激動,可不能激動啊,你好好躺着,好好躺着,娘去給你端藥來,啊。”
步橘剛想拿起立在床頭的兩根木杖,然而下一息,其中一根就被落黛紫死死按住了。
此時的落黛紫已然停止了眼淚,但她仍舊紅着一雙眼看着步橘,一字一頓道:“所以,是為什麼,他總不能無緣無故地傷害你吧。”
步橘拿起一隻木杖,另一隻手和緩地拍着落黛紫的手,安慰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弄的。”
落黛紫不由輕笑一聲:“你覺得,我會信嗎?”
言罷,她擡手掀了被子,又要起身:“娘不說實話是吧,那我再去問他去。”
“紫兒,紫兒,你這是想要娘的命啊,”看到落黛紫決絕的模樣,步橘連忙道:“娘說,娘說,娘說還不行嗎!”
步橘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道:“娘其實早就死了。”
這句話由她講出來分外詭誕,就連落黛紫也被驚得瞪大了雙眼,她以為母親瘋了:“您在說什麼!?”
步橘擡頭看向她,目光堅定,證明自己沒有在說胡話:“沒錯紫兒,其實娘早就死了。”
“你記不記得娘在大約八年前,生過一場大病。”
落黛紫當然記得,不僅記得,她當時還分外擔心來着,而那時隻是父親落照和其他的一些和父母同歲的修士照顧着步橘,落黛紫根本沒有近步橘身的機會。
直到步橘幾個月後痊愈了,她才見到了母親。
步橘眸光柔柔地看向她:“娘其實在那個時候就已經……”
“死了……”
落黛紫滿目不解地看着她,聽着她的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