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就看到我……”陸擇栖小聲重複一遍，悄悄勾了下嘴角，眼睫卻落下來，目光移向一邊，“應該不太可能吧。”

林育睦用餘光看他，問為什麼，他重新挪回視線，生硬地眨了幾下眼，換上一副輕快的語氣：“啊、就是覺得有點難以想象……其實我到現在都沒什麼實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還能面對鏡頭，站在舞台上。”

“是麼？”林育睦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會是那種，就是，從幼兒園文藝彙演開始就被老師選中，站在小朋友中央，給家長們唱種太陽或者蘭——”聯想還未結束就被對方飛快打斷。

“沒有沒有，”陸擇栖一臉驚訝地擺手，“我連音樂課都沒單獨唱過歌。”

“跳舞呢？”

“完全沒學過。”

“這就很奇怪了……”林育睦很認真地在疑惑，“你明明長了一張對唱歌舞蹈樣樣精通的臉。”

陸擇栖偏過臉注視着對方，他将笑未笑時眼尾微微下垂，神色看起來天真而純情：“還以為你會說我沒唱過歌也不會跳舞，來參加選秀很奇怪。”

林育睦輕輕“啊”了一下，好像這時才恍然意識到了什麼，說對，這點也奇怪。

成功換來了對方震驚的眼神。

“是吧，”陸擇栖抿了抿嘴，露出無奈的笑：“其實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選中我——是說我們的經紀人，在他找我搭話前，我從未想過要當明星什麼的……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你指什麼？”林育睦歪了歪頭，沒能明白他的意思，“什麼不太好？”

他斟酌了一會兒，這才緩緩開口：“我隻是因為别人誇我一句'你很适合當偶像，有沒有考慮過參加節目'就感到很高興，然後稀裡糊塗跟他去了公司，還參加選秀面試……”

林育睦忍不住暼他一眼：“你這麼好騙啊。”

“嗯，就是啊，老了之後我會多加小心，不随便給銷售員開門的。”陸擇栖看着地面，像犯了錯的孩子，聲音聽起來竟然有點委屈，“今天才知道這裡的其他人和我完全不一樣，大家都很厲害，也有各自的目标，他們是為了實現夢想而來的，隻有我看起來像是在小組作業裡劃水的那個。”

林育睦回想着剛剛的談話，将隻言片語中所獲得的信息拼湊到一起。

身邊的這個人，毫無演出經驗，很可能根本沒做過練習生，直到被某個公司的星探盯上前，還對選秀、偶像文化乃至娛樂圈一無所知，就連僅有的一些了解也全來自現在的經紀人。

他身上有着無知者理所當然的那份單純與無畏，雖然會不自信，會對未來感到迷茫，但最擔心的事居然是怕受不到他人的喜愛。傻得有點可憐。

不會真是被騙來的吧……

眼看着對方的情緒漸漸低落下去，好像從見面時立着耳朵搖尾巴的小狗逐漸變成長在陰暗角落的蘑菇，别的不說，物種整個就不一樣了。

這種時刻，林育睦自知應該嘗試着出聲安慰一兩句，比如别人其實沒有你想得那麼好，就像我，其實也沒什麼非要實現的夢想，會來這純粹是公司決策；也可以說，雖然你沒經驗，甚至什麼也不會，但至少臉夠帥身材夠好，外套肩線貼合，遞東西時小臂線條随着動作若隐若現……

他定了定神，安撫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什麼是小組作業？”

陸擇栖難以置信地看向他，瞳仁烏黑濕潤，看起來更可憐了：“我說了這麼多，最後你好奇的居然是這個？”

“我真的不知道。”林育睦一臉認真地回望，未曾察覺到自己彎起了眼睛。

陸擇栖有點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正打算說什麼，神色忽然一頓，猛地起了身。林育睦下意識地閃躲，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便看到對方單手撐在石階上，身形一轉擋在他身前，幾乎将他整個人罩在陰影之下。

他下意識擡起眼，陽光潑灑地如此濃烈，以至于在他睫毛鍍滿一層金屑，他輕輕眨了眨，視野邊緣很快染上過曝的白色。

這種光芒可以讓人輕而易舉地回想起過去最燦爛的記憶。

他在對方眼睛裡看到自己，不由得走了下神，卻很快被一個清脆的聲音召回。

他看向聲源，伸手一撈：“又掉了，給你。”

陸擇栖雙手撐了下台階借力，慌亂地站起來，連忙接過去看手機的邊角有沒有磕壞，但隻是簡單掃過一眼，便立即将其塞入口袋。

“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穿這件衣服。”他嚴肅地發誓，又突然想起了什麼，“算了，本來也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