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三版迷你音樂課持續一整晚,直到許維最先忍無可忍,宣布辭職。
對面三人此起彼伏接連不斷的問題逐漸令他難以招架,他開始覺得自己像一名幼教,幾位隊友是死活不願意午睡的五歲小孩,無論他怎麼耐心去哄,總有人踢開被子坐起來,還要抓着他提問。
許維老師終于爬起來大喊“不幹了”,房間另一側,趙博琰笑眯眯地看向這邊,提議他們先去休息,包括自己在内的編舞組則要一起留下來。
平時總是習慣性和對方唱反調的索朝祺在此刻保持了沉默,站起身安靜地鑽進儲物間,不一會兒便穿好外套戴上斜挎包全副武裝地走了出來。
“不走嗎?”他歪了下頭,比起疑問更像是期待回應。
“那就……”冉華遲疑着起身,站在原地沒動,眼神緩緩偏移。
陸擇栖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擡頭看了眼時間。
時針還未走到最高處,對于作息陰間的選手們來說,此刻返回宿舍還算早。
不過今晚就算強行留下,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會制造噪音讓成員們分心。
……這點自知之明還是要有的。
于是他輕輕點頭将話接過,說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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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擇栖目送許維晃晃悠悠地上了三樓,與室友一同返回宿舍,洗漱、閑聊、上床睡覺……一切如常。
四人間裡唯獨少了伊裡,他原本話就不多,别人聊天時他隻是靜靜聽着,極偶爾才會插上一兩句。
平日裡存在感太低,以至于熄燈前索朝祺突然坐起來,驚訝道:“等等,我們是不是丢了個人?”
“……你現在才發現?”陸擇栖自上而下地盯着他,手指放在按鈕上,忽地一用力,對方的面容瞬間被黑暗吞噬。
索朝祺叫了一下,床上窸窸窣窣一陣,悶悶的聲音才重新從被子裡傳出:“不一樣喽,他現在是中流砥柱,和我們這些可有可無的人不一樣了。”
“本來就不一樣啊,”冉華被他哀怨的語氣逗笑,“他練習時間更長,所以更優秀,這不是很正常嗎?”
“嗯……”索朝祺拖長了聲音,“不愧是好學生。”
“這和好學生有什麼關系,你難道不這樣覺得嗎?”冉華不明所以。
“咳咳,”索朝祺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從下方傳來的響聲打斷,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探向床邊,試圖在滿目的黑色中看出些什麼,“怎麼了?”
“沒事,”陸擇栖倒吸一口氣,“剛剛撞到椅子上了。”
冉華撐起上身往下看:“沒事吧?”
“你小心點……”索朝祺困倦地打着哈欠,“咱們組可經不起成員折損啊。”
“折損……哪有這麼誇張。”陸擇栖啞然失笑,他躺回床上,感覺身體正在緩緩下沉。今天明明沒進行什麼體力活動,熟悉的疲憊卻一如往常地湧了上來。
他閉上眼,剛剛碰撞過的皮膚殘留着淡淡的拉扯感,比起疼痛更接近與微弱的刺癢。他沒頭沒尾地想起之前聽過的話,據說,常年習舞的練習生們身上總是會有或輕或重的傷病,無一例外。
是誰告訴他的來着……在回憶起對方的名字前,他深深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屋内仍是一片昏暗,陸擇栖輕手輕腳地起床,第無數次感歎宿舍窗簾絕佳的遮光效果。
索朝祺依然處于睡夢中,像沒安全感的小孩子一般縮成一團,枕頭歪斜地搭在床沿,仿佛下一秒就會失去重心掉下來。
陸擇栖擡手把它送上去,回頭看見冉華正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半夢半醒。
短暫的視線相交後,對方從被子裡伸出手,擺了擺,接着又将半張臉埋進被子裡,絲毫沒有要起床的意思。陸擇栖用口型和他道了聲早。
房間内的最後一張床依舊是空的,看不出有人躺過的痕迹。
陸擇栖開始懷疑,昨晚——甚至說今早,伊裡根本就沒有回來。
此前他也常常熬夜,早出晚歸,一公當天從台下看其他小組的練習短片時同樣可以從中得知不少人都有泡在練習室夜不歸宿的經曆。
這是很正常的事,雖然很正常……
他對着面前的空床輕聲歎氣,心底升騰起夾雜着不安的焦躁感。
前一晚趙博琰曾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在今天之内完成編舞,他大概是認為,隻要自己不去睡,“今天”就永遠不會結束,這個承諾也就永久有效。
既然伊裡沒有回來,與之在一起的另外兩人當然也不會回來。陸擇栖這樣想着,來到樓梯口時卻猶豫了一瞬,沒有向下,而是朝着三樓拾級而上。
站在307門口他才終于意識到眼下時間尚早,貿然敲門會将大家從睡夢中吵醒。
他原地猶豫一陣,打算利落放棄,什麼都不做就原路返回,正欲轉身離開之際忽地聽到屋内傳來腳步聲,房門随之洞開。
裡面的人大概還未醒盹,迷迷糊糊打開門後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影吓到,急忙後退一步,門嘭的一聲關閉。
半秒過後,又小心地拉開。
“是你啊?”孟凡炟半個身子隐在門後,戒備地盯着他,“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