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宓已經在做最後的旋轉,離顧貝曼上場頂天了還有三分鐘。
華佗在世都不敢打包票說三分鐘後還他一個活蹦亂跳的徒弟。
教練最後很無奈地揮了一下手,“你怎麼長成這樣的。”
他埋怨兩聲,又想起顧貝曼可能聽不清,趕緊點點頭。
“行了,快去接尹宓吧。”顧貝曼往另一頭指一指。
尹宓已經在等分區了,左右探頭尋找本應該在那裡的教練,不知道怎麼心有靈犀地轉過頭和他們對上,高興地揮了揮手。
教練還想說什麼,顧貝曼搶先,“别墨迹,快去!”
你個小兔崽子,教練感覺頭有點疼起來了,收了顧貝曼當徒弟自己不知道要折壽多少。他匆忙繞着場外往尹宓那邊跑,一邊回頭又看了眼站在場邊深呼吸的顧貝曼。
顧貝曼回給他一個翹起的大拇指,微笑着踏上了冰面。
她短節目增加的一分鐘是《艾絲美拉達》第一幕靠後的一段響闆舞。同踢鈴鼓那段變奏一樣,這是一段很容易看出選手節奏如何的曲目。
顧貝曼原本的開始動作應該是面朝裁判席,現在為了看教練的手勢,隻能将身體稍側向一邊。
教練的手攥在胸前,比在場上的人還要緊張。
音樂起,一聲響闆打在所有人心頭。教練猛地将雙手舉起,比出大拇指。
“加油啊!”他在心裡默默地說。
顧貝曼的反應比他的動作還要快一點,在他擡手的時候腳步已經動了。
隻要啟動,節奏扣沒扣上就看顧貝曼表演了。
一個千百次滑過刻進骨頭裡的節目,就算聽不見BGM,她也能滑出來。
從台下觀衆的視角看,誰也想不到她現在耳朵裡仍是嘈雜的《運動員進行曲》。
認真一點,認真一點,顧貝曼對自己的腦子說,你可不是那些滑得平淡無奇的選手。你每一次上場,可都能聽見自己冰刀下流淌出來的音樂。
那時候花滑的動作規定與現在稍有不同,要求選手們在中途完成三個覆蓋冰面的不同姿态的燕式。
這個燕式提起來的時間是顧貝曼唯一不太能控制的動作。
她隻能數着自己的心跳,兩到三下左右,換腳。
有彈錯的雜音在顧貝曼耳朵邊上響起了。
看來節奏沒扣上,觀衆已經有人發現問題了。
沒關系,我跳的都算原版,顧貝曼雙腕一翻,音樂随後換到下一段。
該上踢鈴鼓那段了。
編排步伐永遠是顧貝曼節目中最值得一看的部分。
鈴鼓響了一聲,她高舉雙手過頭頂,而後猛地合掌,在頭上一擊。
觀衆們一愣,随即被她的步伐點燃了熱情,跟着節奏鼓起掌來。
顧貝曼調整了步伐原本的弧線,臨時将自己的朝向掰向了觀衆席。她表面在向觀衆亮相,實則在看他們拍手的節奏,同時手上不忘做出邀賞的動作。
艾絲美拉達,吉普賽的流□□郎,以賣藝為生的絕世美人。
大家隻是覺得原來她臨場修改了動作,難怪前面有點節奏對不上。沒誰會想到這隻是被逼到沒有辦法的選手在積極自救。
一個大跳接上一段撚轉,顧貝曼踩着落下的滑音做了一個展示,随後進入到最後的旋轉部分。
鈴鼓越發急促,顧貝曼在心裡數着圈數,加快而後在變換姿勢後放慢。
這一段音樂實在是聽到吐,就算完全聽不見,她也能自信踩在每一個動作上。
一串音符滾着降調,顧貝曼穩穩停下旋轉,像舞蹈動作結尾一樣,單膝跪地一腿伸直,手向前攤開緩緩勾了兩下。
音樂結束。
觀衆們開始歡呼,掌聲短暫的在顧貝曼的耳邊響起。她站起身謝幕,臉上看不出任何破綻,等下冰那一瞬間就被教練勾住脖子按在懷裡。
她們教練平常還是很注意男女大防,今天實在是為自己這位學生驕傲又心酸。他也沒抱幾秒,馬上又松開了顧貝曼,推着她的肩膀往等分區走。
短短幾步路讓教練生出無限感慨。
這麼好的孩子,怎麼就,唉,她媽媽也是為她好,兩人各退一步就好了。
顧貝曼跟着他安靜的在等分區落座,眉頭中央有很輕的皺紋。
她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并不太滿意。在冰面上三分鐘内,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聽見自己的選曲在耳邊響起。
證明她滑得并不好。
最終的分數也證明了她的看法,并不算顧貝曼較好的成績,隻能說堪堪維持在前六名内。
也就意味着接下來的自由滑,她和尹宓還是都在最後一組上場。
顧貝曼難得為她的耳朵感到糟心。
除了接下來的自由滑時間更長,更難在靜音狀态下找到節奏外,她也擔心如果聽力一直不能恢複,要怎麼去舞蹈學院的附中上課呢?
要知道附中并不是考進去就完事大吉了,它還有一段可退回不适合附中生活的學生的考察期等着顧貝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