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楓又思考了一會兒,因為鼻音很重,聽起來甕聲甕氣的:“我想請殿下出去吃,我們去宮外行嗎?”
姬焐眯起眼睛。
沈雪楓這才意識到說錯話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對、對不起!我忘記殿下不能随意出宮的。”
都是他太得意忘形了,忘記姬焐并沒有想去哪就去哪的特權,也是,就連恃寵而驕的十公主都不能無故出宮,姬焐就更不可能同他一起出去了。
沈雪楓左右看了一眼,大着膽子貼近姬焐,用氣音說:“那要不……我們偷偷的,行嗎?”
他的眼睛濕潤霧蒙蒙的,看起來十分真誠,甫一貼近,那陣清新好聞的木質藿香便溫柔地襲來。
姬焐垂眸看着他的臉,好像聽清了,又好像根本沒在聽,眸子裡藏着陰暗的情緒。
課前姬長燃同他說話時,離得也是這樣近。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他的心聲,沈雪楓見姬焐沒反應,又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殿下,方才我說,要不要偷偷地出去啊?”
兩人的衣袖交疊摩挲間,那種誘人的氣息更濃郁了。
姬焐好像又發現他身上有什麼好玩的地方,盯着少年的紅唇看了挺久,微微俯身說:“我從未出過宮門,更不通曉私自出宮之法。”
他又撒謊了。
不過姬焐并不打算繼續圓這個謊,他松開沈雪楓,重新步回學堂。
沈雪楓怔怔地站在原地,被拒絕了,心裡多少有點失落。
不過他很快又重新振作起來,沒關系,既然姬焐從沒出過宮門,那就更有帶他出去看看宮外的必要了。
在沈雪楓的世界觀裡,姬焐放在現代還是青少年呢,而且正是青春期熊孩子的年紀,就應該多出去走走玩玩,不要這麼死氣沉沉的。
全然忘了他現在所處的時代不能和前世同日而語,在大姬王朝,男子過了十五歲便可以娶妻生子了,皇子尤甚。
能在皇宮這片泥淖中活下來的人,心智成熟遠超常人,又怎可能如沈雪楓想的那樣單純?
今日第二堂課又輪到六部輪番講學。
台前正捧着《刑辯》走來走去滔滔不絕的男人正是尚書右丞霍彧,見講課的不是自己親爹,沈雪楓挺直的背脊立馬放松下來。
反正都是最後一排,先休息一下,老師不會發現的。
他百無聊賴地轉着筆玩兒,玩着玩着打了個噴嚏,不由得把視線挪向姬焐那邊。
……有點後悔把座位搬出來了怎麼辦,好想離暖爐近一點。
沈雪楓歎了口氣,忽聽見那尚書右丞霍彧霍大人清清嗓子,問:“上次讓各位默寫的法條,都上交了嗎?”
坐在下面的所有學生精神皆為之一振。
緊接着,霍大人說出了那句經典台詞:“下面檢查幾份課業,再抽個人背一下。”語畢,他吩咐一旁的書童将作業拿上來。
這位尚書右丞乃是從劍南道調往皇都新上任的年輕人,講課時激昂亢奮,做事尤為認真,一看便是還沒有經曆過皇都官場毒打的樣子。
學生們都喜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老師,是以每逢霍大人講課,他們都愁眉苦臉的,不是害怕提問就是害怕檢查課業。
霍彧翻了幾份課業,果真發現有些人沒交,眉毛深深皺起,想發作,又礙于沒交的那幾位都是崇文館出了名的不好管教,當今陛下又疏于檢查皇子們的功課,這叫他們更加肆無忌憚。
火從心起,他覺得這些孩子真是太不識大體了。
“大皇子的字有進步了,瞧上去蒼遒有力,默寫也一字不差,實為在座之表率。”霍彧先是把該誇的誇了一番。
“老師謬贊。”姬長燃并未表現出明顯的欣喜之色,隻是淡淡笑了一下。
随後霍彧臉色一變,直接質問:“三皇子,你的課業為何沒有交?”
這明顯就是指桑罵槐。
畢竟在這裡教過幾次書的朝中大臣們都知道,姬焐曾惹過十公主不快,那嚣張跋扈的小公主直接從禦書房取來了當今陛下的一塊令牌,勒令崇文館以後不許再管姬焐。
不審他的試卷,不批他的課業,不問他的學習。所以,姬焐實在沒有交課業的理由。
學生們并未覺得霍大人是真的在教訓姬焐,頂多隻是拿他開刀,以儆效尤。
霍彧本想借機勸誡幾句,這事兒就算這麼過去了,可沒想到那坐在末位的三皇子從未分過半個眼神到自己身上,神色冷淡,事不關己,好像個局外人一般。
噌一下,那個心火燒得就更大了。
于是霍彧又道:“若記得不錯,三殿下一次課業都未曾交過吧?作為學生,即便幾位先生不願批殿下的文章,也斷不該不交課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