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焐并未理他,直接從藤椅上站了起來。
異邦少年瞪大眼睛:“…………等等,你還沒說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呢!”
姬焐隻說:“日出前,打掃幹淨我的院子。”
“……”
異邦少年頭上青筋暴起:“行、行,大半夜把我叫起來就為這事兒,姬焐,算你狠。”
當朝陛下壽誕将至,各國使臣來朝慶賀,皇都各處驿站都住滿了人。
熙熙攘攘的街巷中,商賈遊人雲集,繁華熱鬧的表面之下,幾方勢力暗潮湧動,危機四伏。
喧嚣之中,從雲柳巷駛出一輛印有沈府紋樣的馬車,這馬車頗為低調,走小路繞遠不說,還向着皇宮的某處偏門駛去。
車夫隻有白桦一人,但潛伏在暗中保護的侍衛卻有不少。
即便沈小少爺和他商量隻派一人做車夫,最好來去都悄悄的不聲張,白桦又怎可能真聽他的話。
他生來就是要保護少爺的,少爺的安全才是首位,其餘都是浮雲。
此時白桦還并不知道他的小少爺即将帶上車的是一位皇子,至于沈雨槐……就更不知道了。
她給自己弟弟開了後門,巡邏時刻意在長樂門多停留了一會兒,遠遠瞧見沈雪楓撐着傘,拉着一個高挑的少年鬼鬼祟祟地走,當即對身後幾名禁衛軍道:“你們在朱雀門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那幾名禁衛軍不疑有他:“是,沈大人。”
沈雨槐的視線精準鎖定弟弟,隻見那油紙傘遮住兩人的臉,另一名少年又生得那樣高,一時間他竟沒有認出弟弟的朋友是誰。
見沈府的馬車車夫舉着永泰郡主的玉令一路暢通無阻駛入長樂門,沈雪楓拉起姬焐的手,露出勝利在望的笑容:“殿下,我們快進去。”
姬焐乖乖地任他牽着走,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眼底翻滾着一股陰暗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沈小少爺的手非常軟,因自小到大沒有做過粗活,白皙透明的皮膚下連血管都是隐隐約約的,一點薄繭都無,握起來手感極好。
與他相比,姬焐的手臂更為健碩一些,肌膚上鮮明可見的青色筋脈突出,交握的力度也更大。
這時,沈雪楓突然掙開了他的手。
姬焐眸色微沉,便聽到小伴讀說:“殿下,我們到了,你先上車吧。”
青色的油紙傘上擡,撩開車簾的白桦一見到姬焐那張臉,頓時大驚失色:“少、少爺,這……”
“噓——”沈雪楓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要太大聲呀,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沈雪楓,你給我站住!”
他話音未落,便聽到一聲怒斥。
轉頭一看,便見沈雨槐美豔的臉上盈滿怒火,身披甲胄快步向他走來。
沈雪楓臉色一白,直接擋在姬焐身前,習慣使然,他直接捂住嘴開始輕咳。
“别在那咳了,少給我裝,趕緊給我過來,”沈雨槐怒道,“你好大的膽子,敢帶皇子出宮!”
即便姬焐再不受寵,到底還是陛下的兒子,怎可能想走就走。
沈雨槐走上前來,先是平複了一下心情,雙手交疊對姬焐行禮:“拜見三殿下。”
姬焐同樣微微低頭:“沈大人安。”
“幼弟不懂事,還望殿下放他一馬,此次就當是小兒戲言,到此為止。”
沈雪楓早慧,自小便古靈精怪的,鬼點子很多,一開始沈父沈母連同沈雨槐還很慶幸,覺得這孩子說不定随老爹,天生就是科舉的料。
可是漸漸地他們發現,沈雪楓那聰明勁兒全都用在歪點子上了!
這膽子大的,竟然帶皇子私自出宮,想到這,沈雨槐又瞪了弟弟一眼。
這也是情理之中,沈雪楓上輩子畢竟是個現代人,重活一世,他的思維方式自然别具一格,在他的觀念裡,這跟上學逃課出去玩沒什麼不同。
不過見姐姐真的生氣了,沈雪楓又心虛地低下頭。
姬焐見小伴讀懊惱又喪氣的模樣,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隻是面上做出一副感激的樣子:“此事也不全然是雪楓的錯,幸好出宮路上遇到沈大人提醒,否則今日會釀成大禍也說不定。”
沈雨槐聽罷微微一怔,思索一番,還是主動解釋道:“殿下不要誤會,臣今日恰好在宮中禁衛軍當值,無意撞見殿下與幼弟,并非刻意為之。”
姬焐點點頭,轉身道:“雪楓,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同你出宮了。”
準備已久的計劃泡湯,沈雪楓多少有點失落,他萎靡道:“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我知道錯了。”
他話還沒說完,眼前忽地一暗,便看到姬焐俯下身子湊到他耳畔,呼吸噴灑間隻聽他一字一句地說:“沒關系,就算沒有這些,我也能出宮找到你。”
沈雪楓眨眨眼。
什麼意思?
他揉了揉發癢的耳朵,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沈雨槐推上馬車。
車輪緩慢移動,他推開車窗,看着姬焐高挑挺拔的身影立在原地,眸色晦暗,無聲注視着他離開。
視線最後一眼,是姬焐用口型對他說了兩個字。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