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潮木工坊。
朵朵正在櫃台前寫作業,聽到外面車響,忙把筆一丢,跑出去看。
步梨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見到一個紮了雙馬尾的小女孩瞪着圓圓的大眼睛看她,看個子大概七八九或者十一二歲吧。
“有客人。”她對陸時生說。
陸時生道:“不是客人,是小收銀員。”
步梨“啊”了一聲,猜出來她可能是陸時生上次去接的小孩,說是他經常幫忙照顧。
步梨走上前打了個招呼,“小妹妹你好,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朵朵。”
朵朵一雙眼睛特别大,仰着腦袋打量了步梨一番,問道,“你是香瓜姐姐嗎?”
步梨驚喜道:“你認識我啊?”
“我猜的,聽說香瓜姐姐特别特别漂亮,所以我看見你就能猜出來。”
步梨聽了這話,跟吃了蜜餞一樣心裡甜滋滋的,覺得眼前的小姑娘愈發可愛,“聽誰說的?陸時生?”
朵朵點點頭。
步梨心情大好,腳步輕盈地進了店鋪裡面。
因為白天他們帶來的麻煩耽誤了陸時生的工作,現在店裡一堆快遞待收,所以包括步梨在内的幾個當事人都被陸時生扣下幫忙整理快遞了。
念在方蘭和萬波明日還要上學的份兒上,陸時生便早早讓他們回去了,隻扣下了本該在店裡幫忙的崔胖,還有倒黴并且無所事事的步梨。
收快遞的活兒看似簡單,實則十分累人,要一一編上号,發短信,還要按号碼擺放到相應的貨架上。
一直到晚上8點,所有的快遞才算歸位。
步梨之前從沒幹過這樣的活兒,幹完覺得頭昏腦漲,能量全都被耗盡,肚子裡空空的。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肚子卻不争氣地叫了一聲。
陸時生正站在她邊上,将這咕噜聲聽得清清楚楚。
步梨摸了摸肚子,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晚飯還沒吃,有點餓了。”
“吃完晚飯再走吧,我送你回去。”陸時生道。
步梨也沒客氣,幫陸時生幹了這麼久的活兒,他管頓飯也是應該的,“吃什麼?”
陸時生神秘一笑,“等着吧,有好吃的。”
十分鐘後,陸時生端來了一鍋泡面,步梨皺着眉頭看了看,“原來這就是好吃的啊。”
“今天忘了買菜,晚飯隻能湊合一下,等下次請你吃頓好的。”
步梨想到陸時生沒空買菜估計也是因為他們惹了禍的原因,一時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好吧,你會做飯嗎?”
“算是會。”陸時生說着,夾了個雞蛋到步梨碗裡,又給朵朵夾了一個。
朵朵咧着嘴興奮道:“香瓜姐姐,時生哥哥煮的面可好吃了。”
步梨道:“是嗎?”
崔胖在一旁點頭附和,“好吃,我作證,生哥,我的蛋呢?”
陸時生道:“鍋裡有,你自己翻翻。”
崔胖撇了撇嘴,還是得自食其力。
步梨吃了一口,确實有被驚豔到,陸時生煮的泡面居然非常好吃,湯汁濃濃的,鮮香中還帶着些奶味。
“怎麼有股奶味?”
“加牛奶了。”
“原來還可以這樣,沒想到你對廚藝還挺有研究的。”
步梨學到了,她還從沒這樣吃過,口感别有一番風味。
陸時生點點頭,“嗯,會的不多,但少而精。”
他一點兒也不謙虛。
步梨吃了一大碗,感覺肚子飽飽的,非常舒服,吃完崔胖就自己回家了,朵朵也被她奶奶喊了回去,店裡隻剩下步梨和陸時生兩個人。
步梨沒着急回去,她經曆過密室那一番後,還有點後遺症,看周圍都疑神疑鬼的,便在陸時生的店裡多坐了會兒。
晚上,她坐在火爐旁烤火。
早春的天其實已經回暖了,大概是怕她冷,陸時生回來的時候就将火生了起來,火爐中的火熱烈地燃着,兩條腿被烘得暖洋洋的,
“要橙子但還是葡萄的?”陸時生給她拿了個果凍當做飯後小甜點。
“葡萄的,對了,崔胖怎麼不跟方蘭他們一樣去上學?”
“在學校跟人打架,被退學了,崔大伯與我爹關系好,便讓他來我這打工,體會一下賺錢的不容易。”
“這樣啊,怪不得他有事老找你。”步梨拍拍腿,站起身,“我也要回去了。”
天色已晚,她再在這裡待下去,有些不合适。
“好,我送你回去。”陸時生也站起身。
出門的時候,一股潮濕的空氣迎面而來,兩人這才發現外面正在下雨。
陸時生轉身回屋,“我去拿把傘。”
步梨在門口等他,她把手伸出去,細密的雨落在掌中,帶着一股涼意化開來。
剛才在屋子裡沒察覺,也沒聽到雨聲,但這會兒,雨還是很密的,天邊不斷有轟隆的悶雷聲。
“走吧。”
陸時生出來時,手裡拿了把很大的黑傘,撐開後,剛好可以把兩個人都遮住,還不至于站得太近。
他人長得高,撐着傘對于步梨來說有點高,步梨總覺得頭上空空的,有點沒安全感,擡頭看了看,才确定傘面确實掩嚴嚴實實地擋在她頭上,這才安心地低了頭。
雨愈發大了起來,也不像起初那般細密,而是變成豆大的雨滴噼裡啪啦砸在傘上。
一道閃電從頭頂劈過。
陸時生雖然腿長,但走得不是很快,步梨竟然還得刻意放慢步伐,才與他的節奏保持一緻。
起了風。
冰涼的雨點随着夜風往人衣領裡鑽,步梨縮了縮脖子,慶幸今天穿的衛衣是加厚的,晚上走在雨裡也不是很冷。
“你站這邊。”
陸時生和她換了個邊,他站在迎着風的方向,可以擋住傘遮不住的雨點。
“謝謝。”
步梨擡眼望了望,不遠處的屋檐下形成了一條條晶瑩的水線,地上也出現很多水坑,映着路燈的光和漆黑的夜。
風吹過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整個村子被籠罩在一片水霧之中。
“下雨的時候,在外面走走,還挺有感覺的。”
步梨發出一聲感歎,她覺得陸時生走得這麼慢,估計也有同感。
從前她一直在大城市生活,每天在高樓大廈裡穿行,出門就是坐車,幾乎是腳不沾地,頭不見天,下雨的時候隻想着快些回家,直到來了花溪鎮,她才感受到什麼是大自然,什麼是慢生活。
“你們這種從大城市裡來的,是不是看到這裡的什麼都覺得新鮮?”
陸時生來了句。
步梨愣了愣,擠出一個笑容。
還以為他跟她同頻呢,沒想到她想錯了。
也是,陸時生常年在這兒生活,就跟她之前在江北一樣,對周邊的景物都看倦了。
她大方承認,“對啊,我看着這些房子啊,樹啊,都挺新鮮,人也挺新鮮的。”
“我看着你們城裡人也新鮮。”陸時生逗她玩。
步梨啧了一聲,“快走吧。”
她把衣服裹緊了些,加快腳步。
陸時生追上去,“你慢點,走那麼快,都被淋到了。”
步梨略嫌棄,“你就不能走快點嗎,虧你腿那麼長。”
兩人一路走到綠柳街12号,見步梨進了房門,陸時生也便轉身回去。
家裡一片漆黑,步梨這才想起來卧室的燈還沒修。
此刻,步梨總算嘗到了拖延症的惡果。
雷雨天,密室的恐怖景象曆曆在目,家裡光線又一片昏暗,空曠的房屋,讓步梨的心情雪上加霜。
她腦海裡總是不受控制地浮出密室裡的場景,凄涼破敗的精神病院,血淋淋的瓷磚,還有窗戶裡突然冒出來的人頭。
她越是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大腦就越是偏要去想,仿佛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跟她作對,眼睛還總是往窗外,門口,鏡子裡,各種地方去看,她總覺得那些地方可能會突然冒出來一個人頭,睜着血淋淋的雙眼在瞪她。
轟隆——
一聲驚雷劈下來,把步梨劈了個猝不及防。
她身體一個哆嗦,不自主地發出一聲尖叫。
怕成這樣,今晚還怎麼睡覺?
步梨飛快上樓,潦草洗了把臉後,快步回了卧室,把門鎖了後,又去關窗,她還是沒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她看到一把大黑傘,一直在路邊沒動。
那不是陸時生嗎?他怎麼還沒走?
步梨望了一會兒,大黑傘确實一直在原地沒有動。
她心裡疑惑,于是下樓出去看,陸時生坐在路邊濕漉漉的水泥台上,傘擋着他,步梨也看不見他在做什麼。
坐在這,不嫌濕嗎?
步梨不太理解,擰着眉頭喊他:“陸時生,你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