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笑笑背過身不理他。

他轉頭喊：“王老師，我叫洪如發。”

王小美還以為土匪進村了，神魂未定地看着他半天，直到他開口自我介紹，“哦，好，這個是我寫好的，我教你一遍發音……”

林金洋看他們步入正軌，就回屋裡幫覃勤帶水生了。

後來王小美在覃家越來越自在，林金洋才把覃水生抱出來，坐在一邊一起學習。

因為覃水生的加入，覃奶奶到嘴邊的難聽話都沒辦法說出來，憋的一肚子壞話全說給左右鄰居聽，鄰居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聽一回還回應幾句，聽多了，連回都懶得回，直接跳過說起别的話題，覃奶奶自讨沒趣，幹脆回屋裡休息。

但農村的土屋隔音效果不好，堂屋裡背單詞的聲音嘹亮，她躺在床上五不是六不是，終于在假期快結束的時候琢磨出個好辦法──把小姑子接過來玩幾天。

覃奶奶的小姑子，覃勤的親姑姑，覃笑笑的姑奶奶──覃花十分愛占人便宜，這住别人家、吃别人家的大便宜，她怎麼可能不占呢！她一聽到同村人捎來的話，趕緊收拾幾件衣服，連毛巾都不帶就跑來了。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姑奶奶一來了解到覃奶奶的“苦楚”後，大剌剌地坐在堂屋裡，美其名曰“也來學習學習”。

王小美經曆得比覃笑笑多得多，一眼就看出這位姑奶奶想幹什麼，她禮貌地打完招呼就不理會她，繼續按照自己制定的教學計劃上課。

這天林金洋不在，覃勤抱着覃水生在一旁聽天書，幾個月大的小孩比同齡人高壯不少，看上去和一歲的小孩差不多，他聽着王小美講課也不哭鬧，仿佛真能聽懂一般，手指插在嘴裡，眼睛睜得老大。

他們上四十分鐘課休息十分鐘，這十分鐘覃笑笑會幫阿媽抱一會弟弟，弟弟在她懷裡像個巨型娃娃，蹬蹬腳，伸伸胳膊，和她玩得不亦樂乎。

王小美羨慕地看着他們，她也有弟弟，但關系很一般，那時候她考上大學需要學費，阿爸阿媽說什麼也不給，弟弟也站出來讓她辍學出去打工供他上學娶媳婦，她心涼了，跑到縣裡打工賺學費，才讀上了大學。

這個暑假她本來在縣裡找了份兼職，錢不多但管吃管住，省下的工資剛好夠下學期的學費。要不是林金洋承諾雙倍工資，她應該不會回來。

她有志讓村裡的女孩都能讀上書，去大城市見世面，但在那之前，她要先顧好自己。

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覃勤出去上廁所還沒回來，姑奶奶讓覃笑笑把水生給她帶，覃笑笑想了想還是給了。

“姑奶奶帶過水生，而且水生是奶奶的寶貝疙瘩，她應該不會做壞事。”她這樣想。

王小美繼續教課。

他們今天學“on，in，under”，王小美以桌子舉例，講得生動有趣，洪如發和覃笑笑立馬就明白了。

“诶，小王老師，你再講一遍，我們水生還沒聽懂呢！”姑奶奶突然打岔道。

“……”王小美耐心地解釋道，“阿姨，水生還不會說話，聽不懂是正常的。”

“那怎麼行？請你過來不就是為了水生和那小子，我們的學費也沒少交，你怎麼能光教他，不教我們老覃家的孫子呢！”

“阿姨，我是來教笑笑和如發的。”

“诶，小姑娘，你覺得我們可能花那麼大的價錢讓你教個小丫頭片子嘛？你别你自己是個小丫頭，讀了幾本書，就跑來壞我們家的規矩！你見過幾個丫頭讀那麼多書的？”

“阿姨，在這裡是不多，但是你到了大城市，就會發現有很多女孩讀過很多書，絲毫不比男孩差。”

“哦呦呦，女孩能比男孩優秀？講出來都要笑掉大牙，一個正經人家的女孩是要在家相夫教子，傳宗接代，而不是整天和男人比來比去，有什麼好比的？如果家裡沒個男孩，香火都斷掉了，要那麼多女孩有什麼用？到地下都要被老祖宗罵死！”

王小美見識過太多這種人，跟他們說再多也沒用，他們隻會沉浸在自己狹隘的世界觀裡。

“阿姨……”

姑奶奶直接打斷她：“你也二十好幾了吧，天天讀書讀書，腦子都讀愚掉了，我像你這麼大，兒子都生了倆。”

她抱着水生，驕傲地挺起胸脯，仿佛是一隻戰勝的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