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笑笑說話時,洪如發漸漸收起表情,平靜地看着遠方。
“喂,和你說話呢,你在看什麼?”
洪如發收回目光,說:“沒什麼,突然想到我媽說今晚給我做紅燒雞,我就不在你家吃飯了,走了。”
他把“你家”兩字講得極重。
“洪如發,我不就說你兩句,你至于嘛,這麼小氣。”譚笑笑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依然覺得這隻是洪如發鬧的小脾氣。
“嗯,我小氣,再見。”他挑着眉,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譚笑笑的聲音變小了,洪如發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然而她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洪如發就在這個陽光溫柔的傍晚,連手都不肯擡起來揮一揮,轉身跑進了愈漸昏暗的遠方。
譚笑笑追到了大院門口,他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這天晚上,譚言問她人怎麼不吃飯就走了,她也不停地問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可是始終得不到答案。
又過了幾天,她忙于準備競賽,這件事便被抛在了腦後,期間,她回家了一趟,把這件事說給林金洋聽,想讓他幫忙分析分析,林金洋神色古怪,說他會找洪如發聊聊,讓她安心準備競賽,不要被别的事耽誤了學習。
又過了一段時間,譚笑笑徹底适應了譚家的生活,她把自己當作客人,一個在大學前不會離開的長居客人。
譚航因為國外的課程不得不盡快出國,沒過多久,譚清朗也接到任務,飛往英國談合作。家裡隻剩下譚老爺子、洛姜、譚語和譚言,譚言成了這個家裡唯一能聽她說幾句心裡話的人。
日子悄無聲息地一天天過去了。
譚笑笑放下了戒備心,漸漸享受起獨來獨往的高中生活——學習的壓力比山還要大,她早早地定下自己的目标,心裡再也裝不下任何其他的事。
最近,她愛上了喝咖啡,早上買一杯裝進保溫杯裡,再帶到教室喝,喝完了,一整天都很精神,比茶葉水還要有效,這樣一來,她中午就不用回家休息了,直接留在學校看書。
重點班裡全是來自省城各地最拔尖的學生,她稍一放松,就會被後面的人趕超,她在這裡深刻地感受到了什麼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的那點小聰明不足以讓她輕松奪冠。
所以她清楚地知道想要實現目标,一定不能放松。
這段時間,學校裡掀起一股風潮,許多人在桌子上刻東西,有刻同桌醜像的,有刻酸詩的,還有人把自己對别人的的愛意刻在書桌上的。
譚笑笑覺得有趣,也想刻點東西在桌子上,她同桌熱心腸地翻出一本詩集,讓她從裡頭挑一句出來,她從頭翻到尾,也沒找到一句喜歡的,直到一天中午,她看着窗外被風吹雪壓的樹枝,記憶裡冒出一句話來——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
她欣喜若狂,立刻就拿出小刀,将這句話深深地刻在書桌上。
下午,同桌來上課,看到她刻下的字,指着那句話,張了嘴又閉上,閉上又張開,幾個回合後,說:“你他大爺的真變态,我還以為你會刻‘袁飛’呢。”
譚笑笑皺起眉頭,不解:“我刻他幹什麼,和他又不熟。”
“譚笑笑,你今年多大了?”
“虛歲十五。怎麼了?”
“你也不小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有兩三個暗戀對象了。”
“嗯——然後呢?”
“你難道不知道,袁飛。”她指着譚笑笑心髒的地方,說,“他喜歡你啊。”
“不不不。”譚笑笑忙否認,“不可能,我和他根本不熟,都沒說過幾句話。他,他,他,他為什麼要喜歡我啊?”
“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他在外頭可不是這麼說你的。”
“他說我什麼了?”譚笑笑不是好奇,是驚恐,怎麼會有人喜歡她呀。
“說你們是鄰居,我看他經常跟在你後面上學,放學,我也以為那是真的,要不是我是你同桌,知道你天天在搞學習,我也會認為你倆在談戀愛呢。”
“什麼?”譚笑笑激動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我和他統共說過的話,不超過兩隻手,你們怎麼會認為,我們,我們,那個呀!”
她的聲音大得連路過他們班的人都能聽見,所有人停下來看她。
她尴尬地捂住臉,坐了下來,縮在同桌身後,不想被窗外的人看見。
“害,沒事,被傳謠言的人多了去了,還有人說我喜歡隔壁班的王偉呢,我和王偉不過是小學同學,在高中碰見了,寒暄了兩句,就被他們班的人傳成我追求他,這些人可真夠無聊的。”
“确實無聊。”
“好了,我今天也算是吃到大瓜了,原來你不喜歡袁飛啊,那就沒事了。”
譚笑笑和她坐了一學期的同桌,了解她說話的風格,知道她話裡還有話,于是問:“不然,還能有什麼事?”
“就是,你那個姐姐,譚語呗,她在追袁飛,我們都以為你倆二女争一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