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笑笑看他的眼神像看個仇人，他終于發現兩人間微妙的氣氛，又聯想起一年多前兩人在譚家門口一叙的往事，以及這一年多裡，洪如發古怪的表現。

果然當年洪如發突然離開另有隐情，并不是他所說的“忘記家裡還有事了”，他倆斷了聯系，也不是因為“友情淡了”、“不方便了”……這樣的人之常情。

譚言沒再嬉笑，“我去找大伯母，你們慢慢聊。”

譚言離開了，洪如發像是沒聽懂譚笑笑的話一樣也要走，譚笑笑拽住他。

她想問問他，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當年的話壓根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他至于氣到現在，都不肯理她嗎？有意思嗎這樣？

但在碰到他的手腕時，那些話就像剛燒好的開水，明明冒着泡，卻在出口化作了水蒸氣，消散在空氣裡。

“如發，哥哥。”她像小時候那樣喊他，腦海裡閃過許多童年的記憶，每一段記憶裡都有洪如發的身影。

她自認很重視這段友情，但有關他的記憶回憶起來，她對他真的不算多好。

也難怪洪如發不想搭理自己。

洪如發整個人都僵住了，女孩掌心柔軟的觸感和久違的親昵稱呼讓一個即将步入成年人行列的男孩感到羞澀。

太久沒聯系了，他都快忘了以前他倆是如何自然相處的，他不知所措地看向一旁，發現不少人正盯着他們看，于是稍一用力，就掙脫了譚笑笑的手。

“我……”他想解釋周圍人正看着他們，譚笑笑已經放下了手，苦笑了一下，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我欠你一個道歉，那天，我不應該那樣說話，所以。”譚笑笑深吸一口氣，“對不起，希望……”

你能接受我的道歉，譚笑笑心想。然而她卻說道：“希望你高考順利，前程似錦。”

這是個陳述句，可以畫上句号了。

洪如發是有氣，但氣的從不是譚笑笑，他不由向前走了一步，問：“什麼樣的話，我不記得了。”

譚笑笑吐出一口氣來，無力地“幫”他回憶道：“就是，明明是袁飛有問題在先，我卻讓你不要得罪他。”

“你說得沒錯，我确實不能得罪他，你不用跟我道歉。”洪如發想到剛剛見到的那幕和聽到的隻言片語，沒忍住，說道，“該道歉的是他，你讓他過來跟我道歉。”

譚笑笑震驚于自己聽到的話，且不說袁飛當初大概率是出于保護她的想法才“偷襲”的他，就說當時那種情況下，袁飛不但沒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反而因為洪如發的自衛受了傷，他怎麼好意思讓人來跟他道歉的。

她搖搖頭，說：“我做不到。”

“也是，他那麼金貴，怎麼能屈尊降貴，來跟我道歉。”洪如發覺得自己真是頭腦有問題，沒事扯上袁飛幹嘛，倒顯得自己特别缺德，可話趕話的，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他懊惱地想着，怎麼才能往回兜。

他現在怎麼這麼不講道理？譚笑笑發覺自己離他越來越遠了，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他雖然有點問題，但他也不是故意的，你……”你心眼就那麼小，計較這麼點小事計較到現在？

譚笑笑沒敢這麼說，“你就當看在我給你真誠道歉的份上，原諒他吧，好不好？别和他計較了。”她主動求和，自認完美。

洪如發腦子裡名為理智的弦一下就斷了，“有意思，你是他什麼人啊，還能看在你的份上原諒他？”

譚笑笑能用的招都用上了，洪如發竟然還在陰陽怪氣，他難道還想讓她跪下來求他不成？

洪如發不僅言語上咄咄逼人，身體也在逼近她，“譚，笑笑，恭喜你啊，徹底融入了他們，看樣子，以前的生活你都不要了，夢想也不要了，怎麼着，打算商業聯姻，把自己作為譚家人的價值發揮到最大？呵，真出息，也不知道林老師他們知不知道你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

“洪如發，你在胡扯什麼？”譚笑笑的頭腦被他氣得發暈，僅存的一絲理性讓她沒有把一肚子的髒話罵出來。

“我說什麼，你不清楚嗎？”

此時，他倆之間誰再往前走一步，就要撞上了，譚笑笑修長的脖子和小巧的下巴幾乎仰成一條直線，她扭了扭脖子，在旁邊找了個台階，站了上去。

海拔高了點，人的氣勢也足了許多，“我有件事，一直沒機會告訴你，本來想等到那一天再說……”

洪如發莫名的緊張起來，他說歸說，但真要譚笑笑親口說出來，他的心底生出了害怕，這股害怕讓他感到驚慌，他不明白為什麼要害怕，又為什麼要驚慌，但身體的本能讓他脫口而出。

“你别說，我不想聽。”

“不行，我一定要說！”譚笑笑的态度很強硬，這件事關乎到他們之間的友情還能不能繼續下去。

慌亂中，洪如發捂住了她的嘴，“别說，如果一定要說，再等等吧，最起碼，等你二十歲之後。”

譚笑笑拿開他的手，“那不行，等不到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