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隻覺自己的意識在一片混沌中沉浮,周圍是無盡的黑暗,寒冷與恐懼如影随形。
忽然,遠處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像是黑暗中伸出的一隻手,引領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那光亮越來越近,逐漸勾勒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待看清那身影時,宋銘的心髒猛地一縮,眼中瞬間盈滿了淚水。
“母妃!”他顫抖着聲音喊道,不顧一切地朝着那身影奔去。
未曾想卻撲了空,從那纖瘦的身影中穿了過去,宋銘摔在地上,臉頰上的淚水像斷了線的金豆豆,無聲的砸在地上。
夢境交織着,又換了另一副場景,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春日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棂,輕柔地灑在寝宮之中,為這華麗卻清冷的宮殿添了幾分暖意。
淑妃妘淑靜靜地坐在榻上,她身着一襲月白色的錦緞宮裝,衣袂上用銀線繡着細膩的繁花,随着她的動作微微擺動,仿佛流淌的月光。
一頭烏發松松挽起,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的頸邊,更襯得她面容溫婉,眉如遠黛,眸若秋水,不點而朱的唇微微上揚,滿是慈愛之色。
妘淑的懷中,正抱着剛滿三個月的四皇子宋銘。
宋銘淚眼朦胧的睜開眼睛看到的正是這場景,妘淑抱着還是嬰孩兒的他溫柔地哄着。
小宋銘被裹在繡着祥龍瑞雲的襁褓裡,小臉蛋白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未長開的大眼睛圓溜溜的,恰似兩顆晶瑩的黑葡萄,好奇地張望着周圍的世界。
他的小手從襁褓中伸出來,在空中無意識地揮舞着,偶爾抓住妘淑的一縷發絲,便緊緊不放,嘴角還挂着一串晶瑩的口水,咿咿呀呀地叫着,似在訴說着嬰孩兒獨有的語言。
“母妃,母妃。”宋銘無助又失神地叫着妘淑,卻再也聽不到如往日那般溫柔的回答。
夢中的妘淑溫柔地逗弄着襁褓中的小宋銘。
“銘兒,瞧這是什麼?”妘淑柔聲低語,手中拿着一個五彩絲線纏繞的撥浪鼓,輕輕在小皇子眼前晃動。
撥浪鼓上的小鈴铛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宋銘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緊緊盯着撥浪鼓,身子也跟着微微扭動,小嘴咧開,露出一個無齒的可愛笑容,笑聲在宮殿中回蕩開來。
妘淑見狀,笑意更濃,她将撥浪鼓湊近宋銘的小手,小宋銘立刻伸出肉嘟嘟的小手,一把抓住撥浪鼓的手柄,使出全身力氣搖晃起來,小小的身子都跟着晃動,笑聲愈發響亮,仿佛這是世間最有趣的玩意兒。
“吾兒如此聰慧,日後定有大作為。”妘淑眼神中滿是期許與驕傲,她低下頭,在宋銘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動作輕柔得生怕驚擾了懷中的小寶貝。
“皇後給我兒指字為‘銘’,這是要我兒銘你母妃身份卑賤,母妃給你另取表字好不好?”
小宋銘握着妘淑的一根手指,眨着眼睛望着妘淑。
“母妃的家鄉在淮州,那裡有一種樹叫‘桉樹’。人人皆道它有毒,卻不知它生命力頑強。”妘淑緩緩說着,好似在給小宋銘講故事。
宋銘出神地望着夢境中溫柔的妘淑,仿佛要将這張面容刻進腦海中,永世不忘。
“春水璟明映桉頭,星瀾點點夜未央。吾兒就叫‘璟桉’可好?”
“母妃為你取字‘璟桉’,願你如玉之恒,品行高潔,如桉之生,堅韌不拔,自由自在地長大。”
窗外,微風拂過枝頭,花朵輕輕搖曳,似也在為這溫馨的一幕點頭含笑。
宮殿内,母愛洋溢,溫暖如春,仿佛這宮中一切都被隔絕在外,隻留下這純粹而美好的時刻,靜靜流淌在歲月的長河之中。
夢境扭曲着,一幀幀一幕幕,最終定格在一處。
宋銘看着妘淑,他怕,他怕他再次撲空。可即便是這樣,隻要是母妃他便不再怕,再次撲空又怎樣。
夢境中的妘淑身着一襲素白的宮裝,如往昔般美麗溫柔,隻是那眼神中卻透着無盡的哀傷與不舍。
她的頭發松散地披在肩頭,身形略顯單薄,在這黑暗的虛空中仿佛一陣風就能将她吹倒。
此時的妘淑,心中滿是對宋銘的牽挂與擔憂。
她深知這宮廷的黑暗與殘酷,自己被冤枉賜死,留下年幼的宋銘獨自面對這一切,他該如何在這波谲雲詭的宮中生存下去?她既盼着宋銘能快快長大,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又害怕他在這成長的過程中受到太多的傷害。
看到宋銘滿身的傷痛,她的心如同被千萬根針紮着,痛入骨髓,隻恨自己無法再為他遮風擋雨。
“桉兒,我的孩子……”妘淑張開雙臂,将撲過來的宋銘緊緊擁入懷中,聲音輕柔卻帶着哽咽。
宋銘緊緊抱住母妃,泣不成聲,“母妃,桉兒好想您,桉兒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您?為什麼?”
妘淑輕輕撫摸着宋銘的頭,眼中淚光閃爍,“桉兒,這是母妃的命,也是這宮廷的殘酷。母妃隻恨不能看着你長大成人,不能再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