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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真長老整頓文殊院,魯智深夢照風月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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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林黛玉救下來了,卻沒能及時保護好她,并且,也永遠失去了一個兄弟。

地上,隻剩下幾張人臉,他們用盡最後的氣力齊聲說道:“請你保護好她。”說罷,再也無力奮起,閉上了眼睛。他們安然地睡在一起,擠作一團取暖,有兩個甚至臉頰相貼,仿佛是一對流落他鄉時睡在露天的互相安慰的雙胞胎遊子。大地盡是窟窿眼,像篩子,任憑星光鑽來。

他嘗試着去觸摸這幾張臉,可他們已經永遠停止了呼吸。那一瞬間,分明是在做夢的,情感卻如此真實,那種紊亂感和罪惡感就像蛔蟲一樣,即便四周的環境已經安靜下來,即便危險已經過去,即便體質十分健康,也會繼續寄生在體内。

他希望能用做夢這個借口來緩解。還要做夢。做了好多夢。夢見了死去的兄弟和心愛的女人。可是心已經被殺戮所染紅了,一直在滴血。

正在他迷茫時,黛玉輕輕抱住了他。真好,分明是俺出手猶豫了,才害得她受那些委屈,她卻不責怪,魯智深想。她微微一笑,一雙含露目清涼澄澈,溫柔似水,攝人心魄,令他整個人都融化了。

“下次一定會保護好你的。”他說道。

終于,人世間從黑暗中解放了,再也沒有密密麻麻的人牆圍堵,視野一片敞亮。月光照得今晚如白晝。他抱着她坐到屋檐上賞景,夜色好比夜晚時開放的仙人掌花,舒展開那仿佛印度曼荼羅的五彩缤紛的花瓣了。他們很聊得來。少女的微笑,月光的流淌,山林的搖擺,仿佛一陣輕柔而美好的耳語。要告白嗎?

意外的,少女比他還直性,笑說道:“哥哥,我們明晚還在這裡,還會來一起看月亮。”又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景色。”月光和山林一刻也不停地搖曳着。輕柔的耳語。他看着她虛幻的側臉,雖然沒有回答,心裡卻想着:我也是。

從那以後,他總是帶着她在五台山閑逛,有時會一直走到山下,到熟悉的鐵匠鋪去。打鐵的師傅說:“哎唷,師父,上次是六十二斤的,這回又要打多重的呢?” 魯智深說道:“就來看看。”又扭過頭對她說:“給你打一把兩百斤的九齒釘耙,葬花用的。”引得她面紅耳赤地舉起拳頭在他手臂上亂打。

鬧得累了,她靜靜地看店門口那鐵灰色的水桶,偶爾也會向魯智深搭話,問他哪一個兵器是以哪一種方式誕生的。散發着燒鐵氣味的水面上,映出天上一朵朵的烏雲以及一片稀疏的星光。他隻想和妹妹待在一起。直到鐵匠把通紅的還冒着熱煙的鐵猛地浸入水中,把星星吓跑,把雲燙散,妹妹才說哎呀好殘忍,便起身了。

無論春夏秋冬,他都經常守在她身邊。冬天,下雪了,她戴着笠帽行走在路上,背影堪稱楚楚動人。偶爾會扶着笠帽回眸微笑:“站在那裡做什麼?下來坐坐吧。”

他總會招惹人,有些時候能用道理解決的,卻因為他隻想着暴力,往往會鬧大。有了她的幫助,生活也能少些煩惱。她怼完人後,會拉拉他的袖子,噘嘴道:“别理這幾個,我們自去玩。”有人觊觎她,他會毫不猶豫地獻上幾拳,讓這些人連偷看她的勇氣都沒有。有時候沒了輕重,險些又鬧出人命,她就像事先預知似的,在拳頭落下之前呼喚他,提醒道:“至少在我面前,可不要這麼粗暴喔。”然後慢慢離開。他當然會選擇放下拳頭跟上去。

無論是警醒,還是閑聊,還是偶爾的嬉笑打鬧,她的聲音總是那麼清甜夢幻,眉眼間總是凝聚着深情。即便有時發怒,那雙噙着露珠的黑眼睛也是透着似傾訴、似期盼、似思念的真誠的神色,蘊涵着無以名狀的柔情。面對他的坦白時,她那略施粉黛的雙頰和花梗似的脖頸總會變得绯紅。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已經不再為這美夢般的遭遇感到大驚小怪,但被這份奇迹所眷顧的感動之情永遠存在着。不會再孤獨了。

他經常受傷,哪怕隻是擦破皮,她也能為之流下心疼的淚水。她養貓防鼠,還好不是養狗,狗是要拿來吃的,貓肉倒是可有可無,不吃也沒什麼要緊。就這樣,他們可以一起坐在爐火旁,她怕冷,哪怕裹了袍子,也會微微顫抖着靠上他的肩膀,同時腳上還睡着一隻随時準備抓取老鼠的貓,也不用擔心被偷米,被打擾了。窗外在下雪。爐火一直哔哔剝剝,仿佛是在打響指。此時此刻,哪怕什麼也不做也是幸福的。他想,若是往後還有出頭之日,這輩子就真的圓滿了……

直到外出的智真長老回到了文殊寺。

“享受完了,就該悟了。”長老說,“俗願了時,便見正果。”魯智深才不聽他念經:“長老好沒道理!過得正好,什麼了不了,俺偏不了。”

長老道:“智深,我與你摩頂受記,教你不可殺生,不可偷盜,不可邪淫,不可貪酒,不可妄語。你如何常殺人放火,盜走桃花山财物?又常吃得大醉,口出喊聲?如今又染上女色,如何這般所為?”魯智深跪下道:“不敢了。”

長老冷笑道:“你也需知不敢。我這裡五台山文殊菩薩道場,千百年清淨香火去處,如何容得你這等穢污?我這裡決然安你不得了!便好聚好散。以後出走在外,切勿提及你我師徒關系。”智深起來求道:“灑家本是個該死的人,得虧長老才可安身避難,這份恩情終生難還,萬望長老再給機會。”

長老道:“看多日情分面,不趕你出寺,再後休犯!”智深起來合掌道:“不敢,不敢。”

長老要求把林黛玉趕走。智深提醒說,她沒有了家人,隻能栖居在此。但這裡終究是長老的地盤,連他也算是寄人籬下的。在他眼裡,智真長老的地位遠比皇帝和九天玄女重要。長老歎了一口氣:“你把她帶去後邊山上吧。”“恐怕她不願意。”

把事情都告訴她後,她靜靜地坐在那裡,沒有說話,半天後才把身體轉過去。“你哭了?”“沒有啊。”她笑嘻嘻地說,“早點出發吧,保不齊能趕上下雪,還能賞景。”

後邊的山路不像文殊寺的路那麼好走,深山叢林間危險重重,很少有人願意來。他隻能把她背在身上。“我有點變重了呢。”她說。到了山頂,他把她放下來,把笠帽給她。“這點衣服夠禦寒嗎?”“沒事。”她把袍子墊在身下,坐到雪地上,戴好笠帽,輕輕地抱住自己,讓袍子裹得更嚴實些。“快回去吧,”她說,“念經誦咒,辦道參禅,你可是大忙人。”

也對,該回去給長老交代了,就說俺順利地完成了他的期許。以往俺隻會給長老添亂,多虧長老一次次地容忍,否則天地間何處是栖身之地?如今也終于積了些因果。

走到山腰時,他的眼前出現了一些白色的粉末。他擡頭望去,隻見雪從天而降,吹過山頂,形成飛檐,像一片白色和乳灰色彙成的塵埃在陽光中飄落。下雪了!他不禁驚訝地大叫了一聲,感歎她真是料事如神。他更想和她一起高喊:下雪了!真的下雪了!要知道,她可是很少看見北方的雪的,那觀感終究與南方有别吧,雖然他也不知道有何不同,但她總是會激動得打開窗戶,提醒他:快看,快看!而此時卻聽不見她的笑聲。

這雪直下得痛快,她的運氣可真好啊!他想,這時候她也一定很興奮吧。

于是他飛速跑回去。山間隐約徘徊着野獸的叫聲。還好,暫時沒有野獸來欺負她,她還坐在那兒。她蜷着雙腿,抱住自己的膝蓋,又把袍子裹得緊緊的,戴着笠帽,看上去就像一個紅紅的小粽子。這樣紅豔的一身,在雪地裡是會被一眼看見的!他叫道。她也看過來,說了些什麼,看口型似乎是:快回去!回去!同時還把手從袍裡伸出來,做着驅趕的揮手動作。揮完後,又收回去,繼續抱得緊緊的,身體縮得更小了,前胸幾乎完全貼在膝蓋和大腿上,不肯再擡起來。

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很冷嗎?他問了,她不回答。他空洞的眼睛裡閃過狂熱,溫暾的情感與同情幾度抖栗着從臉龐上掠過。但很快,他的表情又由癡傻到驚恐,到麻木,再到黯淡,最後隻剩下一片平靜與虛無。

這當口,那句溫柔的、孱弱的、悲戚的話語,那句如同流落他鄉時睡在露天的遊子所說的話語,又在耳邊出現了:“請你保護好她。”

他轉身離開了這裡,一邊走還一邊想:這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美夢。我隻是被夢中的美好所迷惑了。

回到了有人煙的五台山,能清晰地看到一縷縷灰黑色的煙飛向天空,仿佛幾條髒兮兮的溪流,正順着天空小徑淌入雲海。是炊煙呢,哪家人在煮飯吃。雪已經堆積在了寺廟前的台階。在這值得紀念的日子,單調的黑煙和門口掃雪的門子也顯得可愛了。雪花一言不發地降落在靜靜的文殊寺,在消失的最後一秒都還閃閃發光。

從那之後,寺裡的和尚們再也沒有笑過他,反而紛紛獻上敬意:智深,你有大智慧,有大勇氣,哪是我們能比的。智深,往日是我們看走眼了,原來你才是最有覺悟和佛心的!智深,你具備活佛的潛質啊!

與他們和解後,生活安靜下來了,再也沒有誰忤逆他,得罪他,哪怕他依然在該坐禅時呼呼大睡,都沒有人提醒了。生活一帆風順,反而顯得死寂,毫無趣味,隻剩下一堆麻木不仁的陰陽頭。寺廟牆的裂縫看上去像一張張嘴,似乎打算對路過的人說些什麼,卻也不肯出聲。剛開始他确實覺得可怕,靜得出奇,不論是别人還是他自己,都徹底變了。但漸漸的,一年又一年過去,他也不得不習慣。

最崇敬的智真長老都沒有說他做錯了什麼。他可以就在文殊寺裡做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和尚,就這麼住一輩子,看着牆角的石頭上反射出彩色的陽光和門口那棵樹的影子在地面晃來晃去。當初要出人頭地,發揚大丈夫風範,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熱血也漸漸沒有了,哪怕再次聽見草叢裡有嬌吟聲,很可能是女人在求救,也懶得管了。就這樣不出亂子,不惹禍,也挺好。得道高僧就是這樣吧,與人無争,不為俗世起波瀾,永遠冷靜且冷淡地注視着生活中的一切,能混一天是一天,自稱通透。

看來長老也是料事如神,俺果然有慧根呢,這麼快就成了得道高僧,比任何一個同門的師兄弟都早。就這樣過了十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了。每夜,他都能聽見山下人們的嬉笑聲。這些沒有出家的人似乎很充實,不知道今晚街上又有什麼好耍的,這麼熱鬧,酒肉也一定很香吧。黑夜被繁星與燈火填滿了,可他的心依然空空如也。

忽然,有個穿着紅色鶴氅的妹妹走進來,全身裹得像個小小的粽子,一看就知道她很怕冷。魯智深騰的一下從禅席上站起來,叫道:欸,你不冷麼?那妹妹笑道:哎呀,你變老了。說着,拿出一面鏡子,鏡把上面錾着“風月寶鑒”四字,遞給了他。

他看了看。其實也不是很老嘛,能看出來年紀不輕了,但還是很有力的,隻是說,胡子白了。這一把曾教人嫉妒到扭曲的旺盛的胡子,如今也顯得平平無奇,怪不得再沒有和尚拿羨慕的别扭眼神盯他了。可是——

魯智深看向了她。

多麼不可思議!她竟然還是那麼年少。她顯得永遠青春,永遠美麗了。

少女微微一笑:“外面熱鬧得很,走吧,别理他們,我們自耍去。”

他伸出了手,永遠跟着她離開了。

隻聽得後邊有人不斷大叫:不好了,圓寂了,圓寂了!大頭領這是走了!

那聲音跟殺豬似的,吵得魯智深猛然伸出手抓去,喊道:“别叫!”随後睜眼。曹正說道:“不叫才怪,這都日上三竿了,看你分明坐了起來,要醒不醒的,卻半天沒反應,吓得俺們以為你出事了。”

他覺得頭痛,摸着額頭下床,又問道:“人呢?”曹正立馬明白他的言語,回道:“真個睡迷了?已經被梁山泊的轎子接走了,還是你讓武松兄弟去送的。”

好久好久,在這再熟悉不過的禅房裡,魯智深茫然地站着。也許是睡過頭了,沒能及時去送行吧,所以感到有點愧疚。又或許是别的原因才愧疚,但他也猛然噎住了,好多話語湧上來,卻說不出什麼。隻是覺得心裡頭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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