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亞伯會調侃利奧蘭和亞茲拉斐爾像一個模子造出來的兩個天使,但實則不然。
如果站在這裡的是亞茲拉斐爾,那麼心軟細膩的權天使一定會身體僵硬,反複拷問自己:康斯坦丁的死是否和自己帶走小妖精有關?如果當時沒有把小妖精帶走,那他在這裡看到的是否就不會隻是執念的殘影,而是萬事不上心的法師本人?
但對于幾乎見證宇宙自誕生起,每分每秒、發生在每一個角落的悲劇喜劇利奧蘭而言,康斯坦丁的死訊确鑿并不能讓他的心有絲毫動搖,僅僅是讓他的狀态從慣常的好說話,切換成迎敵時的冷靜強勢:
“這是決定,不必勸說。如果你們不希望我同行,我可以單獨前去。”
天使仍然不忘禮節地向當事人做出應得的解釋和緻歉:“非常抱歉,阿福先生。但就在剛剛,我看見了康斯坦丁的執念殘影,現在看來,您要赴的約不僅與您個人有關,也與康斯坦丁的死有關。”
“康斯坦丁的靈魂中仍有未泯的良善,而我堅信,沒有一條良善的靈魂應當死于非命。”
“如果康斯坦丁的死另有陰謀,那我将為謀劃者帶去應有的懲戒。如果康斯坦丁的死僅是不幸的意外,那我願盡全力滿足他的遺願。”
當天使做出承諾時,唯有虔誠和神性在他身上流淌。所有人都在恍惚間産生一種錯覺:仿佛目睹聖潔的天使跪拜于神壇之下,祂身披盔甲,向信仰的神明發出戰前的誓願。
蝙蝠俠最先從沒來由的戰栗中抽離出來:“你想帶去什麼懲戒?”
天使瞥過視線,顯然并不會喜歡這句明顯帶有戒備的追問:“我很好奇,在你的字典裡,有沒有‘信任’二字?”
蝙蝠俠:“我信任很多人。但不包括對來曆守口如瓶的天外來客,也不包括狂信徒。”
利奧蘭深深皺起眉頭:“上一個說我是狂信徒的人是小醜,蝙蝠俠。”
“……咳!咳!”紅頭罩看着這下一秒好像就要打起來的場面,不得不清了下嗓子。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讓其他人當和事佬那麼多年,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做和事佬:“拜托,我們甚至連敵人的影子都還沒見到呢!和平相處好嗎?——看在屍骨未寒的康斯坦丁的份上?”
神谕剛被阿福喊來接管蝙蝠洞,進門就聽見這句:“老天,紅頭罩你居然會勸其他人和蝙蝠俠和平相處?”
至于那句屍骨未寒?哈,誰相信康斯坦丁那家夥會輕易狗帶?
紅頭罩:“……哈哈,真風趣。阿福隻喊了你一個人?我們都離開,你一個人能扛得住?”
神谕轉動輪椅,将自己停在蝙蝠電腦前:“女孩們都會來幫我,你們可以放心出國。”
神谕頓了頓:“看在阿福的份上,别和蝙蝠俠吵起來,好嗎?傑森?”
“……”紅頭罩覺得神谕應該擔心的不是他。
·
在一天之前,提起“一起乘坐飛機、但是氣氛沉悶”,大家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蝙蝠俠的氣壓太低”或者“是不是紅頭罩和蝙蝠俠又鬧矛盾了”。
但一天之後,紅頭罩坐在蝙蝠俠和天使之間,芒刺在背、坐如針氈、坐立不安……期間他數次想起身躲去衛生間,但都被阿福投來的“天啊,傑森少爺,您要留我一個人面對随時可能打起來的蝙蝠俠和氪星人?”的詫異眼神給摁回座位:“……God saves me(上帝救救我)。”
上帝顯然沒打算顯靈,祂和撒旦吃瓜吃得正在興頭上:新綜藝開播不久,就有人領了便當(但此人似乎是假死的慣犯),現在阿福又接到了神秘來電,蝙蝠俠似乎與利奧蘭不合……誰不期待這檔綜藝接下來的發展呢?
就連撒旦都不發表影評了,有幾次甚至差點把自己的羽毛當爆米花塞進嘴裡。
于是,紅頭罩被迫經曆了漫長的7個小時煎熬。
他在這宛如走完了一生的時間裡,對自己過往的行徑進行了深刻的反省,并發誓下一次鬧矛盾的時候,再也不會連帶着當說客的夜翼一起罵了。
利奧蘭對自己的應戰狀态給紅頭罩造成了怎樣的心理陰影一無所知,下機時還主動和從駕駛艙走出來的阿福搭話:“上帝,我幾乎以為人類的載具都很危險了,謝謝您讓我改觀。”
上帝可以證明利奧蘭說的是真心話,但應戰狀态的平靜語氣令在場的人很難不把這理解成一句暗含拉踩的針對,在利奧蘭後面下機的蝙蝠俠發出一聲大型貓咪打呼噜似的不悅咕哝。
紅頭罩三步并作兩步從飛機上跳下來,雙腳踩上堅實的大陸,那種“瑪德、這倆什麼時候幹起來?跳傘包在哪裡?阿福在哪裡?”的危機感才驟然解除:
“好極了,提醒我下一次老頭子和利奧蘭同時在場時,不要回蝙蝠洞。——那個說會來接你的海倫在哪呢?阿福?”
他們沒有花費多久,就在停機坪下方的平台上看見一個披着修身西裝,魚尾裙将身體曲線修飾得極為動人的女士。
她生得就如同她的嗓音一樣優雅迷人,那雙藍色偏灰的眼睛含着痛苦和絕望望來時,能讓任何人為之心碎:“謝謝!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謝意……但現在時間緊急,我們先上車再說。”
——這裡要着重解釋一點:将頭優先探出停機坪、看向平台的隻有阿福一人。而天台的風又過于喧嚣,完全将紅頭罩的說話聲淹沒。
所以海倫在催促時,完全沒想到緊跟在阿福身後,又接連走出一二三個人:“……韋恩……先生?您怎麼會在這裡?”
蝙蝠俠和紅頭罩都沒穿制服,隻用的世俗身份。此時利奧蘭眼睜睜看着冷硬得堪比滴水獸的蝙蝠俠氣場倏然一改,那張經曆歲月但隻雕琢得更有韻味的面龐上露出毫無攻擊性的玩笑表情,看起來甚至稱得上好欺負了:“噢……你不會以為可以輕易借走我的管家吧?讓我告訴你一個關于有錢人的常識,我們一般沒法離開管家存活,所以管家去哪,我們就跟去哪。”
海倫沒忍住被布魯西甜心的玩笑逗樂了(也可能是看見布魯西甜心這張臉就忍不住嘴角上揚。利奧蘭想知道為什麼同一人能有這麼大差别——雖然他自己在引發其他人思考同樣的問題):“風趣的笑話,韋恩先生。那您身邊的這兩位是……”
“哦,”布魯斯面不改色地胡扯,“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傑森死而複生的事實一直沒對外公布,布魯斯無法用養子的身份介紹他)。我承諾過會好好款待遠道而來的他們,但沒想到阿福被您借走了。所以,為了不讓我的朋友們失望,也為了不讓阿福為難,我們決定跟着阿福走,這樣誰都不會被耽擱——怎麼樣?這主意是不是很聰明?”
利奧蘭在旁邊瘋狂默念“我寬恕他我寬恕他”,海倫的笑容微微發僵。
……感情之前“管家去哪,我們就跟去哪”根本不是玩笑,是實話實說啊!!不是,這種事即便是放在布魯斯·韋恩身上,會不會也太離譜了?
海倫有一瞬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但緊跟着又想起布魯西甜心在冰山餐廳大跳脫衣舞的新聞報道:“……好吧,像是您會幹出的事。但懇請你們抵達莊園後不要太……玩得開,因為我們這次将會見到一位身份顯赫的殿下,失禮或許會引發外交糾紛。”
利奧蘭短暫地瞥了眼海倫,從這位看似絕望無依的女士身上,感受到一絲藏得很好的強勢。
布魯斯顯然也發覺了這點,在上車後看似不在意地揮手同意海倫升起前後座間的隔闆(天知道蝙蝠俠在意死了),随後迅速打開竊聽設備。
“原諒我無法直呼其名,潘尼沃斯先生。但我可以告訴您,在今天之前,我曾為一個危險的男人工作,并兩度假死意圖擺脫他的控制,可他最終還是找上了我。”
“這一次抓住我時,他向我許諾,隻要我完成他布置的一項任務,未來就絕不會再幹擾我的生活,我将會獲得夢寐以求的自由和安全。”
紅頭罩在旁邊低哼了一聲:“聽起來像黑.幫打算殺人滅口前的說辭。難怪這個海倫這麼緊張。”
阿福溫聲安撫:“但我現在在這,你其實可以不理會這項任務,現在就和我離開英國。你知道我家老爺和正義聯盟的關系,我們可以向你提供庇護。”
海倫松了口氣:“那再好不過了!但請原諒,我在這裡仍有一件必須要完成的事——我不認為我離開,那位先生的計劃就會中止。他要求我将那位殿下邀請來這座莊園,我懷疑他準備對殿下不利……我至少要保證那位殿下安全離開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