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用了好幾天的時間才哄着自己把手上這本看了大半,本來想歇歇再看,但害怕自己一停下來就不想再看了,她還是硬着頭皮繼續看。
陸執今日難得清閑些,他作畫放松,看她焉巴巴讀書的樣子,問她:“很難讀嗎?”
雲若本想說不難,但是她說不出這違心的話,對她來說是有點難,她點了點頭:“世子讀起來不難嗎?您是如何讀的,奴婢怎麼才能像世子那樣讀得又快又好呢?”
本是想同世子取取經,沒想到世子也點頭說難。
“可是奴婢看世子每次都讀得很認真,也很順暢,看上去不像是覺得難的樣子。”
“非也,隻是我讀了這麼多年書,總得裝出一副學問頗深的樣子不是?”
雲若訝異,世子就這麼水靈靈地說出來他聰明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陸執覺得自己在教一些不好的事,這不好,他趕緊改口:“非也非也。其實我說的難是指這些書本就無趣,它們還用這麼晦澀的寫法,而且想着剩下好多本都是如此枯燥無聊,更是讓人無欲細讀。
雖然其中的道理還是有益于人立世的,但你剛開始讀,沒摸清其中行文規律,也就會更艱難一些。不過我要是告訴你,若你看完一本,就會有嘉獎,你是不是就覺得稍稍好些了?”
“嘉獎?”雲若一下就抓到重點,方才的困苦确實沒那麼強烈了,她眼前一亮,問到:“世子打算給奴婢什麼嘉獎?”
陸執挑眉輕笑:“等你看完手上這本,你就知道了。”
聽陸執這麼一說,雲若确實覺得頭腦蓦地清醒了些,她心裡念着嘉獎,繼續看了起來。
她帶着莫大的興緻,一口氣把餘下的那部分讀完了。
合上最後一頁,雲若興奮地站起來,對陸執說:“世子,奴婢讀完了!”
聞言,陸執上色的筆一頓,看着她:“這麼快?莫不是想騙我的嘉獎?”
雲若認真道:“才不是,世子若不信,現在就可以問奴婢書上的内容,若是用道理答題,奴婢或許還有點生疏,但是内容這些不說熟記,但是還是可以說個十有八九。”
陸執知道她做任何事都很認真,更别提讀書這方面,自然不會不信她。
他放下筆,繞到最後一排書架,從上面拿下一本看上去有些年頭的舊書。
雲若伸長脖子看了好一會兒,見世子從裡面拿了本書出來,瞬間又焉了:“世子,您說的嘉獎不會是再來一本吧……”
陸執用書輕輕拍了下她的額頭,“在你心裡我如此惡劣?”
雲若沒躲,挨了這不痛不癢的一下,她無力地搖了搖頭。
“那些書可不能與我這些書相提并論。”
即便他這麼說,雲若還是打不起勁來,她現在有些暈書了,她有氣無力反問:“何出此言?”
陸執看她真是被這些正經的書傷到了,他賣弄關子:“你不是問我讀書的竅門,這就是。”
這下雲若有了精神,她去看世子手裡拿的是什麼書,卻見書封并未題字。
像是對她剛才不在意的表現不滿,陸執把書背在身後,不讓她看。
雲若也知道世子是在逗她,她也配合地伸出雙手向她恭敬讨要,陸執一副這還差不多的神情遞給了她。
“這是什麼書?”
陸執沒直說,“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雲若帶着疑惑翻開了書,才看了個開頭,就覺得趣味橫生。
她驚喜地擡頭看向陸執。
“這是?”
“我尋了好久才得的孤本,且看且珍惜。”
雲若連連點頭,抱着書看了起來。
陸執給她的是一本以她才讀完的那本書為拟人主角創作的話本,開頭就是被暴殺,死因是它晦澀難懂的措辭和一些無病呻.吟的道理,轉生之後死性不改,又入輪回,曆經磨難終于洗心革面,飛升成仙的故事。
其中對這本書的句句指點都說到了她的心坎上,深受其害敢怒不敢言的雲若在這裡仿佛得到了同道中人的理解,對拟人書的每一次鞭笞都讓她看得渾身舒暢。
同時這話本又保留了書中寫得好的一面,還對其進行了趣味的改編,讓她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領悟了其中道理。
兩本書想要表述的主要内容是差不多的,但是方法卻大不相同,原書看得雲若兩眼發直,這話本她卻完全可以一氣呵成。
本來她還愁世子考察的時候,她怎麼才能從容對答,現在看了這話本,雖然不能像世子作答那樣闆正,不過基本的道理她還是說得明白的。
世子果然沒有騙她,這确實是嘉獎。
見她看得津津有味,陸執也就安心繼續作畫了。
其實經過前段日子她看那些入門書的情況,陸執就大緻猜測她和自己一樣,适合這種不算正經門道的方式去理解問題。
弘文館的老師教學,一貫喜歡照本宣科,一群老頭天天搖頭晃腦,雖内裡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但不都是能把肚子裡的墨水用起來的。小時候的他雖然聽得進去,但興緻乏乏。
老師不授課時,他就喜歡在弘文館的藏書閣裡摸索書看,在藏書閣的廢書庫裡意外尋得了這話本。
他剛拿到的時候,這話本連書封都沒有,但就因為如此,他一眼就看到了它有趣的内容,不自覺被吸引,一口氣讀完了它。
這話本看起來像是早年間哪位師兄學入魔之後的發洩之作,整個故事構思天馬行空,新穎别緻,情節環環相扣,行雲流水,看似跳脫最後卻以一種荒誕的方式把書的道理講得通透,一切都甚合他心。
從那以後,陸執便緻力于在藏書閣尋寶,把藏書閣看了個遍,還真讓他找到了一系列相似的話本,他好好地給每本書縫上了新書封,把它們收藏了起來。
等他再大點以後,再繁複的道理他一看就能理解,不過這個喜好倒是保留了下來。
除了話本,陸執還收集了不少不同類型的志怪書籍和野史,他什麼書都喜歡看看,才不管它是不是名家大作,他私以為這樣才算得上是博覽群書。
每看完一本書,陸執總會有或多或少的收獲,這個時候他才明白了什麼是開卷有益。
雲若一直抱着書看到晚上,看到最後的“全書完”三個字,她才意猶未盡地合上書。
她趁熱打鐵想要問世子還有沒有别的相關的書,世子卻回絕了她:“自然是有,但得等你原書看了,我才能給你。”
雲若苦了臉,但轉念又想,看這些書終歸是為了輔佐她的,她不能主次不分,随即作罷,想要看别的,隻能是抓緊啃其他古闆乏味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