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樣,程琟終是棄子。”堇父臉上卻是毫不在意的表情,與堇默臉上的擔憂不同。
“我不懂,他不是程家的獨苗嗎?”
“我去見了邊家人,你看看。”
照片上是程儒惠和一個陌生但和丞铎樣貌相似的男人,兩人穿着婚服,笑得很幸福。
“這是?”
“程儒惠是程家的私生女,雖然現在大家都說她是程家老大媳婦的妹妹,但是她确實是程家老太的私生女。”
“丞铎是程家的孩子?”
“嗯。”堇父點頭。
“丞铎的父親呢?”
“程老爺子找人做了。”堇父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淡,像是在描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你要和程琟結婚嗎?”
這句話其實堇父對堇默說過兩邊,一次是讓她和程琟結婚的時候,一次是不讓她和程琟結婚的時候。
堇默問:“爸,你是誰的盟友?”她一開始隻是把這樣的聯姻當作一次合作,但是現在看起來是一場陰謀,父親隻是用她來取得信任,隻是投誠的工具罷了。
正等着自己父親說些什麼的堇默,望着父親的眼睛,試圖看出一些愧疚來,但是她隻看到一個垂眸,躲避着自己内心明晃晃的歉意。
此時程琟的電話打進來,堇默接通電話。
“抱歉,單位突擊檢查。”
“嗯,你沒事就好。”堇默說不出這句話是站在未來知曉真相的程琟面前去表達同情,還是站在她過去無知無覺傷害他的情景中表達歉意,還是對着現在不明真相的程琟面前表明立場,總之,她确實是希望程琟沒事。她知道自己對着這個人再也不會有任何坦白的權力了,她隻能被審判或者被包庇,她心中說不出的痛,或許是對自己,也或許是對程琟,她不确定。
“連累你了。”
堇默似乎被呼吸狙擊,急速的沖擊和爆破感讓她的渾身的機能失效,她知道是自己家牽連了程琟入局,亦或許如果不是她,程琟也不會入局。
思索片刻,堇默說:“什麼都沒發生,畢竟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程琟不懂是什麼意思,他說:“怎麼了,你還好嗎,晚上去找你當面聊?”
“沒事,你先回自己家休息。”堇默說完卻覺得自己有些殘忍,那是他的家嗎,她說:“算了,我去接你。”
挂斷電話準備出門時,堇父說:“事情在發生時,結果已經注定了,不要做無謂的努力。”
堇默說:“我隻是照着這件事本來該有的樣子在,生活。”
這會兒車流并不多,城市的景貌一如往常,連街上的路上似乎每天都一樣,堇默心裡因為這一番坦白而變得更雜亂,原本事情的樣子她自以為脈絡清晰,看得清楚,結果現在完全被推翻,那些她所構建的世界原來隻是一種幻覺。
其實,堇默清楚她并不是道德的要求變得混亂,恰恰是所有遵守無意識的選擇讓她混亂,曾經引導她做出決定的潛意識結構開始崩塌,她找不到所有苦悶的源頭,她強迫式的思維模式讓她想要把所有糾纏在一起的線都梳理清晰,她站在毛線編織的豪華宮殿中間,第一次認識到自己被困在怎麼樣的錯誤裡——那炫彩奪目的陳設是虛拟的夢,那沉靜無塵的磚塊是是一段虛構的曆史傳說,尤其是精雕細琢的柱子更是一些力學的規則争論——真實卻如太陽死亡之日的宣判,在那日之前,一切都已開始潰爛,她甚至完全喪失了意識的決斷,無意識四處逃散,她無法做出思考,于是也便将身體交給平靜,而平靜隻在過去。
現在可以在過去保持呼吸的,能夠幫她創造過往的語境的,隻有程琟。
見到程琟時,她望着那平靜的目光,甚至第一次開始感受那目光。
“去唐苑?”程琟看堇默狀态不大好,以為是最近工作比較忙,便提出自己開車。
“天潤比較近,去那裡吧。”
唐苑的别墅是堇父送她的,裝修也是提前選好的樣式,随後後面堇默自己改過,但大體還是家裡父母的安排。天潤則是堇默自己買的,裝修也是自己選的,更符合她的生活習慣。
她在此刻更希望回到一個自己舒服的環境裡。
程琟在車上想問一些什麼,但是堇默呆愣望着窗外的目光,又讓他想安靜地陪伴她,隻是稍微給她一些時間。到樓下車庫後,程琟輕輕拿手指點點堇默的手背,堇默沒有反應,他伸手幫她把安全帶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