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好幾日,栖鶴神秘兮兮地從廣袖中掏出一卷流光溢彩的玉簡,他故作高深地抖了抖,那玉簡“嘩啦”一下展開,幾個燙金大字在朦胧的夜色中閃閃發光——《玄天宗婚姻法典修訂版》
“看這裡!”他用翅膀尖戳着某行小字,羽毛激動得炸開幾根。
葉臨川湊過去,鼻尖還紅彤彤的,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來,“若道侶雙方同意,可簽訂多人契約。”
少年突然睜圓了眼睛,因為太過激動,睫毛在夜色中撲閃如蝶,“師兄的意思是?”
“笨蛋!這不是重點!”栖鶴一翅膀拍在他後腦勺,打得他一個趔趄,“重點在後面!”
那根雪白的翅尖往右挪了半寸,“簽訂契約需在月圓之夜,于三生石前完成儀式,而今天恰巧就是個月圓之夜,這不是天賜良機是什麼?”
一陣晚風拂過,吹落幾片樹葉,葉臨川呆呆地用手接住一片,“可……師尊明顯是不同意啊……”
栖鶴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變戲法似的又從袖中摸出個玉簡,“根據《三界奇聞錄》記載……”他故意拖長音調,“……若能在三生石上刻下雙方姓名,就算單方面也能生效!”
“這……這不好吧?”葉臨川把衣角絞成了麻花,眼睛卻黏在玉簡上挪不開。
“怕什麼!”栖鶴瞧見他這副口是心非的模樣,翅膀一伸攬住他肩膀。
“月圓之夜三生石靈力最弱,咱們偷偷去…….”他用手做了個刻字的動作,“等生米煮成熟飯……一切塵埃落定,看陸沉舟他能怎麼辦!”
夜色漸濃,姜溯正在房裡研究如何解除這該死的道侶契約,但看來看去還是毫無頭緒,她煩躁地把毛筆一扔,墨點濺在案上的《契約破解大全》上。
突然,窗棂“咔嗒”輕響,一隻紙鶴撲棱棱飛進來。
她展開一看,上面潦草地寫着,(速來三生石前!葉臨川要在三生石上刻字!——栖鶴留)
“這兩個活寶……又在搞什麼名堂!”姜溯她揉着太陽穴起身,剛起身就撞進一個帶着松木香的懷抱。
陸沉舟不知何時進來,手裡也捏着隻一模一樣的紙鶴,月光下,他眉心的道印泛着微光,“你也收到了?”
“師尊也要去啊?”姜溯眨眨眼,“萬一葉臨川真在三生石上刻字……”
陸沉舟冷笑一聲:“那就剁了他的手。”
三生石畔,栖鶴正用翅膀給葉臨川加油打氣,“你手抖什麼?跟得了雞爪瘋似的!”少年舉着刻刀的樣子活像握了塊燒紅的炭,刀刃在月光下劃出銀晃晃的虛影。
“我、我害怕……”葉臨川話音未落,三生石突然浮現血字:“擅動三生石者,天打雷劈!”
那血迹竟如活物般蜿蜒流動,吓得他“嗷”一嗓子蹦起來,刻刀“當啷”一下砸在栖鶴腳背上。
“慫包!”
栖鶴單腳跳着撿起刻刀,“這是三生石的防禦禁制,就跟山門口“禁止随地大小便”的牌子一樣,吓唬人的!”說罷便親自上陣,他得抓緊時間了!趕在陸沉舟來之前,把字刻好。
刀尖剛刻了幾個字後,他忽覺後頸一涼。
“栖鶴!”
一道冷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栖鶴僵成一座冰雕,還在心中抱怨這個陸沉舟怎麼來這麼快!他緩緩扭頭時聽見自己頸椎“咔咔”作響。
月光下,陸沉舟抱臂而立,衣擺無風自動。而姜溯正蹲在旁邊巨石上嗑瓜子,“咔嚓”一聲脆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師、師尊……”葉臨川“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我……”
“膽子大了。”陸沉舟緩步走近,每走一步,栖鶴就哆嗦一下,“會偷刻三生石了?”
姜溯蹦下來,好奇地撿起刻刀,“讓我看看你們想刻什麼?”她借着月光辨認石面上淺淺的劃痕,“葉...愛...姜...陸...”
“噗!”她笑得直拍石頭,“葉臨川愛姜溯和陸沉舟?你們這是要寫話本啊?”
陸沉舟的臉黑如鍋底,他擡手揮了一下衣袖,三生石上的劃痕瞬間消失,“葉臨川,去思過崖面壁三年。”
“師尊!”少年哭喪着臉,“能不能…….”
“再多嘴!五年!”
葉臨川立刻閉嘴,灰溜溜地往思過崖方向跑,栖鶴也想溜,卻被陸沉舟一把拎住後領。
“至于你……”陸沉舟眯起眼睛。
栖鶴急中生智,“我舉報有功!要不是我給你們報信……”
“你敢說不是你慫恿的?”姜溯捏着他頭上的一撮呆毛晃了晃,“就葉臨川那個榆木腦袋,能想出刻三生石這種馊主意?”
陸沉舟冷哼一聲,甩袖将栖鶴扔上樹梢,那根最細的樹枝承受着肥碩的仙鶴,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給我挂滿十二個時辰再下來。”
正當姜溯伸懶腰準備離開,三生石突然迸發耀目金光。石面上浮現的字迹行雲流水:道侶契約最終确認——陸沉舟愛姜溯,末尾還綴着個閃閃發光的愛心符号。
“這……”姜溯指着那個肉麻的愛心,看向陸沉舟,“三生石什麼時候學會畫愛心了?”
陸沉舟盯着那個愛心,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蚊子了,“别問我。”
他伸手去擦,那字迹反而越擦越亮,最後竟飄出幾片桃花瓣,在空中拼成“百年好合”四個大字。
“大祭司!”遠處突然傳來呼喊。大長老的弟子提着燈籠跑來,光暈裡照見他憋笑憋到發紅的臉,“大長老請您……噗……去議事殿……”說完偷偷瞄了眼還在飄桃花瓣的三生石。
陸沉舟拂袖轉身,“姜小遲,你先回去吧!不必跟來。”
姜溯在心中腹诽,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想跟你走了!
富麗堂皇的議事殿内,十二盞青銅鎏金連枝燈将大殿照得通明,上好的檀香在錯金銅香爐中袅袅升起。十二位長老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神色各異。
二長老摩挲着手中的青玉茶盞,屢屢看向殿門方向,“大長老,當真要如此?沉舟那孩子若是知道真相……”
“别無選擇。”大長老的白眉微微顫動,“六百年的期限将至,這是天命。”
三長老長歎一聲,拂塵上的銀絲無風自動,“沉舟那孩子,從他九歲時就被我們輪流抱過。記得他第一次禦劍,還是老朽扶着他……”
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抹玄色身影踏着月光而入。
“沉舟來了?”大長老立刻堆起笑容,他這一笑,臉上的皺紋便擠成了一團,“來來來,坐這兒。”
陸沉舟負手而立,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有事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