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師姐不會原諒我,如果殺了我能夠讓師姐好過,我的命永遠都是師姐的。”
他向着她走來,臉上是一種憂郁的苦痛和深深眷念的不舍,姬禾忍不住退了一步。
甯雪客向前邁一步,“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很惦念師姐,想起從前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真恨不得時間倒回,因為我發現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已經蓋過了一切,什麼身家性命都可以抛諸腦後,就算死在你劍下我也在所不惜。”
他胸膛對上她劍尖,瞳孔顯出一種深郁,注視着她的面容,舌尖輕卷,便是缱绻的一句,“師姐,我是真的喜歡你。”
翠綠的葉片上落了幾滴血色,姬禾微微低頭一睨,殺氣在不知不覺中消褪,眼中濃墨般的情緒沒讓甯雪客看到,慢慢收回了握劍的手。
她的額角又開始發痛,臉上仍舊一派冰雪顔色,衣袖垂落,氣劍在她手中化為無形了。
甯雪客看着,唇角冷冷一勾。
就在那電光火石間,一道晶亮的光點猛然彈射,猝不及防,等姬禾反應過來時玉骨翎扇的鋒利邊緣已經抵上了她咽喉,往前一點已經劃出一道血線,而剛剛還深情款款,為情而癡的男人俨然換了一副面孔。
甯雪客抵着她,那雙潋滟桃花眼微垂時露出一條不深不淺的褶,他笑得輕漫閑适又譏诮十足。
“……師姐,你又上當了。”
姬禾神情冷然,沒有多餘的自我悔恨,自我譴責,沒有被戲耍後的憤怒,沒有問為什麼,甚至連一點情緒起伏都沒有,隻是用那雙清泠無波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她像是不會說話一樣,與其說這是個情緒不外露的姑娘,不如說這是個沒有情緒的姑娘。
“又是這種眼神。”甯雪客的目光驟然冷了,“你知道每當你用這種眼神看我的時候,我都在想什麼嗎?”
看着她漠然的反應,他又是一聲笑,稍稍彎腰,喉結滾動幾下,“……我都在想,怎麼弄死你才好呢,或者直接毀掉,可惜的是看不到你抵死反抗的樣子,就像根木頭一樣,令人乏味。”
姬禾與他對視,眉梢眼角從無半分變化,不知為什麼,臉色卻一點一點白下去,而右眼處絲絲鮮血從面具下滲了出來,流過白皙的面頰。
甯雪客神色一怔,懷疑的目光落在她被面具遮擋的額角,就在他準備揭開那半張面具時,一直沒說話的姬禾冷聲阻止了他。
“别碰它。”
他看她一眼,沒有再繼續,但仍是笑了一下,“師姐,我忽然發現,我有點舍不得殺你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可我不殺你,你就會殺我,我這個人貪生怕死得很,為了活着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如果有一天我真像剛才騙你的那樣,身家性命抛諸腦後,那我還真不敢想象那會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甯雪客幻想了一下那種情景,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所以,為了今後不被你追殺,永絕後患,我隻能殺你了,你放心,看在我們有過肌膚之親的份上,我盡量不會讓你很痛苦。”
姬禾仍是淡淡的,鮮血染在臉上顯出一種殘豔感,目光看着虛空不知是什麼的地方,“……我記得,那時候你同我說你不會凫水,若我不救你,你就死了。”
“那是騙你的。”甯雪客漫不經心道。
她輕輕阖了下眼,“那支燈風袖意,你說是你耗費了很大心力寫出的琴曲,想跟我琴瑟和鳴。”
“那也是騙你的。”他态度仍然毫不在意。
她像是沒聽到一樣,“那天晚上,你替我擋下一劍,命懸一線……”
她還沒說完就被打斷,“都是騙你的。”
甯雪客輕嗤一笑,怕她聽不懂,又解釋道:“那些人都是我安排的,為你擋那一劍也是提前計劃好的,目的就是為了騙你。”
姬禾沒再說話。
甯雪客微微垂眼,打量了她好一會兒,玩味兒道:“你就這麼喜歡我,非得知道真相才肯罷休。”
她目光對上他,“你用這種方式不覺得自己虛僞得令人惡心嗎?”
甯雪客并不生氣,笑了笑,“兵不厭詐,事實證明這種方式很成功不是嗎?”
她臉上的血越來越多,熟悉的痛令她皺起了眉頭,額角的紋路灼痛到發燙,甯雪客收起了笑,目光微微變化,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忍一下,不會很痛的。”
他伸出手蓋住她眼睛,長長的睫羽撓在他手心,他頓了頓,手中的翎扇逼近,“師姐,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