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百立恒,黎月與麗娘招呼了一下便興匆匆地回了府。臨近月末,其餘那幾處鋪子和莊子上的收成需得核對一番。
“墨心,墨心,快,快,渴死了!”,黎月一進了褚玉苑便覺得自在,招呼着墨心給自己倒水喝。這五月末的松山鎮怎得熱的人一身的暑氣,黎月覺得腦門子都是汗,身上的裡衣也都被濡濕了一般。
咕咚,咕咚,咕咚,黎月像牛飲水一般,一口氣飲了三大杯水才覺得喉嚨口的粘膩感被壓下去了些許。
“墨心,太熱了!”
“是呢,娘子,今年暑氣來得早~”,墨心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娘子,咱們冰窖裡還存着好些個冰塊呢~不如~”
“嘿嘿!今兒個可不行,累死我了,容我歇歇!”
“娘子,您瞧這屋子裡熱,屋外頭更熱,這麼熱,您怎麼歇得好呀!”
“可我還要看賬冊呢!”
“娘子……”
“……好吧,那,那你去買些山楂回來吧,我們做個冰沙嘗嘗!”
“娘子,您真是天上的觀世音再生!您……”
“哎呀,你快些去吧!對了,把我那堆賬冊取來。”
“好嘞!”,墨心領命轉身而去。
墨心一走,屋子裡立時顯得清淨了些。黎月回想着百立恒提到的桑家寄售一事。泡了個把月的百家藥行,她真的是絕望了,沒想到今日能找到芒硝的線索。可若是要順着這條線,與桑家接頭了便繞不過要談價格,付首款,可她去哪兒籌那麼多錢啊!百家可以寄售,那是正兒八經的百年老店才有的待遇,而且若是再扯謊扯到桑家,保不齊就傳到陳均柏耳朵裡了,這事兒有些麻煩呢。
有一想,陳均柏那日夜裡莫名其妙的樣子,黎月真的很煩躁!成婚至今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男人給她的感覺逐漸地虛化,初時的清冷貴商,如今跟個毛頭小子一樣,三天兩頭不是發情就是發脾氣。如果不是要抱着陳家這個大腿,要靠着陳家才能查出謀害孩子的兇手,她真的想卷個包袱走了算了。這樣一個精緻利己的男人,孩子被人謀害了便跟個無事人一般,絕不會是她這輩子的良配,自己當時也是腦子壞了才會以為在陳家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如今算是哪門子安穩!
這男的那日莫名其妙就一言不發地走了,這褚玉苑便像是糟了冷空氣一般,她如今還要想辦法去哄他,次數多了誰都會累。這人純是有錢閑的!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折騰些有的沒的,他不累嗎!黎月揉了揉腦袋,為了能跟進桑家的事兒,還得去找這位爺呗,真是越想越煩躁!以前在宴樓的日子多好啊,王大廚雖然在一開始的時候處處不待見自己,可沒多久也認可了她,之後自己在宴樓就是後廚的小公主一般,從來不需要花這麼多心思去琢磨一個人在想什麼,而且不分晝夜!陳均柏不睡,自己也不好睡,陳均柏不吃,自己也不能吃得太歡實,陳均柏要抱她,她就不能不配合!真的是,錢難賺,屎難吃!
下午的時候,黎月看了賬冊便和墨心在小廚房搗鼓着取來的冰,兩個人一人一把小刀在那裡細細刮着冰沙,要不就是太大塊了,要不就是太細了沒一會兒便化了,最後兩人手上都挂滿了水泡才算是整出了兩碗冰沙。
黎月用山楂果肉搗碎了,喝着紅糖熬成了酸甜可口的果醬,放涼了便澆到冰沙的小山尖上,紅潤的果醬順着山脊流淌,初時還洶湧,過了不一會兒漸漸幹涸,有那麼一兩滴頑強的果肉混着醬汁低落到了山腳,錯落有緻的紅,裹着瑩白細膩的白,看得墨心一雙眼都放了光芒。
兩人對視一眼,拿了一雙勺子便砸了一座小冰山,山腰上被挖出了一個洞,便立刻有果醬順着洞壁鑽了進去,躺在洞穴底上,兩人吃了一個心滿意足!須臾,黎月一抹嘴便認命般地端起另一座小山,如立下雄心壯志般,“我去書房!”
叩叩
“進來!”
黎月吱一聲推開了門,“相公~”,緩步向前走到陳均柏面前。
“你……”,陳均柏似是有些意外,對方可從未來過自己這書房。可,他還沒忘了那百二缺的事兒呢。
“相公,今日天熱,我剛制的冰沙,你快嘗嘗,一會兒化了就不好吃了。”
“哼~”,陳均柏放下筆坐在了椅子上,雙手抱胸,眼角打量着那盆冰沙。該死的,冰沙表面有些化開了,混合着鮮紅的果醬融成了粉色的汁液滑落,盆中的一座小山白色、粉色、紅色,層層疊疊。果醬的甜美似是順着香氣包裹住了他,看着真不錯……
“相公,”,黎月放下手中的盤子,用勺子刮了一口冰沙混合着果醬遞到陳均柏面前,“我用山楂和紅糖熬的果醬,這冰便是日前你派人存在冰窖裡的,你嘗嘗吧,酸甜可口。”
一雙瑩瑩玉手就這麼橫在面前,勺子怼在陳均柏的嘴前,他不由得張開嘴含住了勺子,果醬的酸甜融合着冰沙的細膩清涼,被暑氣襲擾了一下午的人,頓感一陣清涼将腦中的郁氣全都趕了出去。他睜開眼,看到黎月一雙水眸笑盈盈地看着她,握着勺子的手上有星星點點的水泡……
“這是怎麼回事!”,他連忙咽下冰沙,握住了黎月的手查看起來。瑩白的小手細膩柔軟,虎口處幾近透明的血泡看着便疼。
“嘶~!”,黎月呼痛便想要收回手。
“别動!”,陳均柏一手握住她,一手從身後的櫃子裡取出藥盒,仔細地用針挑破了血泡,便給黎月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