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對她根本沒有情誼,那些新來的人裡面也不是全然無害!
甚至在方才她盯着皇帝離開的地方時,心裡竟然是一陣接一陣彌漫上來的恨意。綿密的疼痛讓她感到窒息。
可這些話連她自己也不相信,又要怎麼說給頌芝聽呢?
帶着這樣的疑慮,慕容世蘭再一次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她隻覺得更累了,就好像做了一整晚的夢,但是又怎麼都記不起來夢裡究竟出現了什麼。
“娘娘,該去給皇後娘娘請安了。”
慕容世蘭一動不動,頌芝催的急了,才說:“就說本宮病了吧,起不來床,恕今日不去了。”
頌芝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且不說慕容世蘭并沒有生病,像以前,就算是真的生病了,她也會強撐着去給皇後問安。因為她手裡協理六宮的職權就是因為皇後三災兩病才得來的,端妃資曆比她高,但是因為身體差而沒能得到這個職權,她若是也稱病,恐怕這握在手裡的權利又要被皇後收回去了。
所以慕容世蘭再是嚣張跋扈,再是不把皇後放在眼裡,每日的問安她也都是隻遲到、不缺席的。
可今天這是怎麼了?
慕容世蘭悠悠的吐出一口氣來,問:“你瞧外面,今日天氣好嗎?”
頌芝奇怪歸奇怪,但主子問了還是馬上就回答:“瞧着與昨日一般,娘娘是想出去躺一躺嗎?”
慕容世蘭慢吞吞地問:“不躺着,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啊。”
頌芝一下子笑了出來,道:“娘娘,您哪裡會沒有事做?如今您協理六宮,這東西六宮大小嫔妃哪樣不要您親自過問?連皇後也沒您忙呢?”
慕容世蘭并沒有因為頌芝的溜須拍馬而變得高興,還是慢吞吞的說:“這些本該是皇後的事,本宮攬來做了,仿佛又沒什麼好處。”
頌芝一愣,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而慕容世蘭問出那話之後,自己卻也愣了。
這話乍一聽好像沒有錯,但是細細想來,其實并不是這樣。
在這後宮之中,嫔妃們想要過得好,要麼就是有皇帝的寵愛,要麼就是手裡有權利,再不然就是手裡有錢。
除了這三點之外,哪怕是你有個孩子,那也不中用。
就比如才生下帝姬沒幾天的曹容華和生下了皇長子的悫妃以及生下了淑和帝姬的欣貴嫔。
她們都有孩子,但都不算受寵,家世也隻是一般,權利更不要說。
宮裡隻能說沒有虧待她們,但要說她們過的好,那都是騙人的。
反觀皇後和慕容世蘭,皇後手中大權旁落,帝後雖然相敬如賓,但着實算不上熱絡,所以雖不會有人敢虧待中宮,但生活細枝末節的地方還是會受慕容世蘭這邊的諸多擠兌。而慕容世蘭憑一介妃子之身,從皇後手裡搶到了一半的權利,又有皇帝的寵愛,手中更是闊綽,往常的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威風。
比如内務府,沒有什麼東西不是先緊着她們這邊的,何況那黃規全本就是她們的人。甚至如果她們這邊要的東西多了,黃規全恐怕要自己掏腰包,都得先把她們這邊的東西補齊全了。
如果沒有這協理六宮大權會怎麼樣呢?
或許有玄淩寵愛的慕容世蘭仍然會如日中天,但誰又知道後宮新人層出不疊,慕容世蘭就沒有失寵的那一天呢?
慕容世蘭隻覺得自己好像豁然開朗了,好像在那一瞬間她就明白了,她真正應該在意的是什麼東西。
“伺候本宮梳妝。”
頌芝答應了一聲,幹脆抛開心裡的那些不解。
宮女,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
慕容世蘭在自己宮裡耽擱了好一會兒,到昭陽殿的時候,也如往常一樣,老人們盡數到了。
低位嫔妃先向她行禮,然後她才向皇後行禮。
方才落座,皇後便說:“昨日宮裡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新入宮的嫔妃才人夏氏以下犯上,目無尊卑,冒犯了一同入宮的莞貴人、沈小儀、安選侍不說,也惹了華妃不快,本宮已經罰她撤下綠頭牌三個月,着教引嬷嬷重頭開始教她規矩。二是有宮人在上林苑的一處水井中發現了一具女屍,是華妃宮裡的福子,雖說是意外,但也引起了宮内衆人的恐慌,尤其是棠梨宮的莞貴人,昨日已經派人回禀本宮,硬生生吓病了,可憐見的,小臉蒼白,隻好叫她好生修養着。這兩件事,華妃妹妹你怎麼看?”
慕容世蘭一路走神,隻聽了個“一二”,但也知道皇後嘴裡不會給她什麼好話,便道:“夏才人以下犯上還在其次,借皇後娘娘的威勢行自己的便利,一則敗壞皇後娘娘的名聲,二則有無視宮規之嫌,這樣的人隻是個才人就這樣輕狂放肆,将來位份上升,難道要叫人知道天子嫔禦就是這般德行?臣妾以為,皇後娘娘還是過于寬厚仁慈了些,也難怪皇上會讓臣妾協助皇後娘娘了。”
皇後臉色一僵,勉強扯出一抹笑來:“是了,依華妃妹妹看來,該怎麼處置夏才人呢?”
慕容世蘭眼睛往邊角上一滑,似笑非笑的說:“夏才人既然那麼想訓誡嫔妃,那就打斷她的手,給她個終身的教訓,如何?”
皇後皺眉道:“華妃妹妹可是在說笑?”
慕容世蘭複又垂下眼眸,無動于衷的說:“判不判的,原不在臣妾,而在于皇後娘娘的意思啊。臣妾總是服皇後娘娘的。”
話語之幹脆,倒像是漲潮的水,一波撲來之後就迅速離去,半點也不留戀。
此言一出,麗貴嫔身為慕容世蘭的擁趸,馬上站起來行禮說:“臣妾等服從皇後娘娘安排!”
其他嫔妃不明所以,但總不會放過這麼一個表忠心的好機會,于是也紛紛站起來跟着說了這句話。
皇後臉色微微有些發綠,但到底還是端得住自己,道:“本宮自會決斷。”
慕容世蘭這一說,相當于把皇後置于兩難境地了。若是她聽了,夏才人是依附于她的,這樣狠辣的手段在各個方面對她而言都不是好事。可若是她不聽,慕容世蘭說她過于心慈手軟所以皇上不放心她就會成立,往後她再想把權利收回來就更難了。
慕容世蘭面色沉靜,好像剛才給了皇後一個暗虧吃的人不是她一樣。
皇後勉強又說了幾句,便說散了。
又獨獨留下慕容世蘭,感歎一樣的說:“今日起,新進宮的妹妹們就可以開始侍寝了,若是她們争氣一些,大約很快宮裡就要有好消息了吧。”
慕容世蘭清楚的知道皇後這是在故意戳她傷疤,雖然她很詭異的沒有察覺到任何理應有的憋悶,但是皇後這樣的行為還是挺惡心人的。
慕容世蘭微微一笑:“臣妾也很期待呢。”
很快就到晚上了,聽說皇帝翻了沈眉莊的牌子,看來這位家世不俗的女子要繼續延續入宮時的獨領風騷了。
頌芝戰戰兢兢的将這個結果告訴慕容世蘭,原以為會惹來她的一頓牢騷和委屈,誰知她隻是輕輕巧巧的“哦”了一聲,便道:“收拾一下,準備睡吧。”
頌芝:“???”這麼平靜,你不是我主子!
但不是她主子又還能是誰呢?
頭天晚上寵幸了沈眉莊,第二天皇帝就又翻了慕容世蘭的牌子。
比起高興,慕容世蘭更多的居然是不耐。
她察覺到了濃濃的虛僞,可自己卻不知道這“預感”從何而來,而這樣荒誕的情緒已經連續纏繞了她四天了。
看情況,似乎還遠沒到消失的時候。
皇帝來看慕容世蘭,純粹是為了安慰她,怕她多想和吃醋。
慕容世蘭趁皇帝不注意的時候,仔細的觀察了一番他,卻還是沒找出那感覺的來源。
隻好先放在一邊不去理會。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内,皇帝先後寵幸了幾位新嫔妃,也沒有太冷落舊人。敬事房的總管會定期把彤史給慕容世蘭送過來,這個月的記錄就非常好看。
——遲早精盡人亡。
慕容世蘭:“……”
剛才本宮的腦子裡是不是劃過了什麼不該出現的詞句?
“娘娘是沒瞧見,那康祿海帶着他的徒弟跪在臣妾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直言仰慕臣妾已久,且那莞貴人是不中用的,求臣妾收下他二人。啧啧啧,那指天誓日恨不能把心掏出來的模樣,臣妾看得不忍心,就還是把人收了下來。”
慕容世蘭合上彤史,面無表情的說:“本宮倒是不知道你還缺人使喚。”
麗貴嫔滿臉嬌矜——她是長得極好看的,雖然如今年紀上去了,但卻剛好是一個女人最有風韻的時候,所以皇帝還是喜歡她的。就比如慕容世蘭剛才看過的彤史就有寫,在老人裡面被傳喚最多的是慕容世蘭,排第二的就是麗貴嫔了。
她道:“臣妾那兒倒是不缺人使喚,隻是那莞貴人從入宮第一天起,那個封号就顯得格外與衆不同些。原本以為是個勁敵,卻沒想到原來是個膽小如鼠的銀樣蠟槍頭。雖然她已龜縮在角落裡養病,但隻要看見她慘,臣妾就高興。”
慕容世蘭淡淡的說:“你高興,不一定人家就不高興了。”
麗貴嫔緩緩打出了一個問号:“還請娘娘明示。”
慕容世蘭道:“能輕而易舉被放出來的奴才,你能指望他擔了什麼重大的責任嗎?不過是她不想要這個奴才了,你又恰好收了而已。怎麼,本宮從前竟不知道你還有收垃圾的愛好?”
麗貴嫔臉都綠了,手中的帕子幾乎要被撕爛:“甄嬛這個賤人!”
慕容世蘭還是淡淡的樣子,又說:“那康祿海求到你面前來,你先别急着答應他,隻是晾着他,看看莞貴人那邊的情況吧。”
麗貴嫔自然照做。
沒幾日,新進的嫔妃們便分了等級。除去還沒有侍寝的幾位之外,當屬沈眉莊是最受寵的,已經封了惠嫔不說,聽聞皇帝還有意讓她學習管家的事。
管家?
人都到後宮裡來了,還管什麼家?
除非是協理六宮。
慕容世蘭原本見她們一個二個的開始受寵,那無動于衷的模樣還隻當在看戲。可這才幾天呐,沈眉莊的手都要伸到她碗裡來了,再這麼忍氣吞聲下去,她也太不要面子了。
一日,皇帝招幸了慕容世蘭,便聽她說道:“皇上是嫌臣妾管理六宮管得不好麼?”
皇帝一邊看書一邊說:“還不錯,何出此言?”
慕容世蘭也隻是低着頭把玩着茶杯蓋,一下又一下的撇去茶葉浮沫,說:“臣妾聽說,皇上開始讓惠嫔學習打理六宮事宜了,可她入宮才不到三個月,臣妾當年可是入宮四年,到妃這個位置了才開始學習的呢。皇上,這樣急切,臣妾自然要不高興的。”
皇帝手裡的書翻了一頁,語氣還是用的他慣來的停頓和重音方式:“不過是教她學着算算賬,也是為你分擔一些的緣故。朕來看你的次數也不少了,還整日這樣想東想西?”
慕容世蘭聽出了他話裡的警告,隻好默默。
皇帝大約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好打發,目光總算是從書上移開了,探究的看着慕容世蘭,道:“怎麼,不高興了?”
慕容世蘭垂着眼睫,面上看去有些委屈,實際上眼睛裡面是毫無情緒的,隻說:“若皇上真是想叫人來為臣妾分憂,多的是老人,相互之間都知根知底的。皇上放着二妃九嫔不用,卻用……”
“正是因為知根知底,所以朕很清楚哪些人可以培養,哪些人根本沒有這個能力。”皇帝打斷慕容世蘭的話,道:“惠嫔雖然資曆淺,但為人很是穩重,須得是這樣的人才能幫上你的忙,而不是給你添亂。”
慕容世蘭卻并沒有被他安慰到——與其說這是安慰,倒不如說是三言兩語就肯定了,将來沈眉莊一定會和她一樣,擁有協理六宮職權的事。而這,在今天的談話發生之前,還僅僅隻是後宮中嫔妃的一個猜測而已。
慕容世蘭終于和皇帝對視了,那沉靜的眼眸讓他想起了霧霭沉沉,竟然讓他也感到一絲異樣的緊迫感。
慕容世蘭抿了抿唇,道:“臣妾知道了。”
皇帝當然知道她心裡有情緒,但是這都是因為她對他有情意,所以這些無法改變他的決定的小情緒,他總是願意容忍對方的。
這大概就是她分去皇後的權利時,皇後的感受吧。
那種被人觊觎自己碗裡食物的感覺,真是叫人火大。可這樣的情緒卻又還不能宣之于口,甚至還要笑着接受。
——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慕容世蘭:“?”剛才本宮腦子裡是不是又突然劃過了什麼詞句?
“康祿海要是再來找你,你就收下他。”
麗貴嫔雖然不解,但是也懶得問,反正她期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麗貴嫔這邊才剛剛答應,當天下午康祿海就收拾了包袱帶着他的徒弟過來了,看來甄嬛一點也沒有阻止他們。
正當慕容世蘭要動手的時候,甄嬛那邊又接連離開了好幾個人。
慕容世蘭:“?”雖然不知道甄嬛究竟在做什麼,但是确實是幫了很大忙的樣子。
前腳心裡感謝說完,後腳慕容世蘭就罰了棠梨宮裡剩下的幾個太監宮女每人十大闆——未經皇後和她的允許,私自調遣遣散宮人的去向,這是先斬後奏,目無法紀。難道是以為她生病了,并且有一個寵妃姐妹,便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暫時整治不了沈眉莊,難道她還整治不了甄嬛嗎?
就這銜接得嚴絲和縫的十塊闆子,幾乎能把甄嬛剛剛凝聚起來的人心給打散。
沈眉莊确實氣憤,但是此時她與慕容世蘭的勢力仍然十分懸殊,因此也不敢出頭,隻能默默忍下。
大約是這一出讓皇後察覺到了什麼,所以她在皇帝面前說了點話,又或者幹脆就是皇帝自己察覺到的,總之皇帝像是惱了慕容世蘭一樣,連續半個月沒來看她。
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要知道皇帝哪怕是不寵幸她,也絕不會舍得連續半個月不見她的。
為了幾個奴才,皇帝就能這樣做麼?
如今沈眉莊還隻是個嫔位,她的一個姐妹身邊的幾個奴才就能讓皇帝對自己生這麼大的氣……那若是讓她以後發展起來了,豈不是更不得了了?
慕容世蘭雖然仍然找不回曾經對皇帝的百般眷戀,但卻清楚的知道她并不想失寵,于是便讓周甯海親自提了點心給勤政殿的皇帝送過去。
平常隻是讓擱在一邊的皇帝,這一次卻讓人拿了進來,并且略嘗了嘗,稱贊了兩句,甚至讓李長親自拿了一整壺的東珠給慕容世蘭送了過去。
周甯海滿臉的得意遮都遮不住,回到宓秀宮便仰着腦袋說:“娘娘,皇上心裡最看重的果然還是娘娘!一整壺的東珠說給就給了,這恐怕是連皇後都得不到的好東西呢!”
慕容世蘭卻沒有表情,隻是讓他下去了。
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周甯海一下子就有些讪讪的了,還是一瘸一拐的下去了。
慕容世蘭會這樣,純粹是因為今日她娘家送來了一封信。
慕容家在宮裡一向都有幾條暗線,幹不了什麼多的,但是給慕容世蘭送錢送信還是可以的。
信上說,今日朝堂上說,西南戰事吃緊,她的父親和兩位哥哥都要去西南支援,家裡一切都好,讓她盡心盡力侍奉皇上,遇到什麼事也不要委屈了自己,也不要擔心,他們一定會平安歸來。
因為看到了這封信,而皇帝态度的轉變又是如此的突然,所以她總是懷疑——當真是如周甯海說的那樣,皇帝原諒她了嗎?
恐怕并不是如此。
應該是皇帝有需要倚重她娘家的事了,所以才突然對她改變了态度。
慕容世蘭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叫來頌芝:“今天的歡宜香是不是弄錯了?”
頌芝細細聞了聞,疑惑道:“沒有呀娘娘,還是往常一模一樣的味道。娘娘放心,這歡宜香是皇上親自下令讓太醫院給你單獨調制的,太醫院不敢不盡心盡力,哪裡會弄錯?”
慕容世蘭揉了揉太陽穴,道:“或許是本宮今日有些不舒服——今日就先不熏香了,拿下去滅了吧,開窗戶通通風。”
頌芝雖然不解,但也隻好照做。
歡宜香雖然是她們宮裡要多少就能有多少,但是這用料也是很貴的,就這樣拿下去滅了感覺怪可惜的。
慕容世蘭聞着空氣中漸漸散去的香味,腦子也慢慢清晰起來。
這件事有蹊跷,無論是前段時間沈眉莊的突然崛起,還是皇帝為了甄嬛奴才的事對她冷落不滿,又或者是今日突然的原諒……這前後态度之差,讓慕容世蘭無法相信這是什麼純粹的愛。
一定還有一些别的什麼原因,而且,導緻這些轉變的原因,很可能是同一個。
她看着捏在手裡的信,神色複雜。
如果今天這樣的事發生在三個月以前,也許慕容世蘭根本不會把這兩件事結合起來。可巧就巧在這三個月以來,她的心态都發生了非常巨大的改變,并且她還是找不到原因。
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嗎?
她的父兄剛要上戰場,皇帝就一言不發的原諒了她?
且不說這一次原諒的有多麼突兀,便就是皇帝這一次的冷落,也實在是讓她摸不着頭腦。
從前的她不會懷疑。
現在的她沒辦法相信。
真是諷刺。
但不管怎麼說,慕容世蘭還是非常高調的複寵了。皇帝開始頻繁的招幸她,即使沒有翻她的牌子,也時不時的會去她宮裡陪她說說話。
但越是這樣的殷勤盛寵,越是讓慕容世蘭感到難受。
總感覺這段感情不該變的如此不堪。
她真希望是她想多了,可心裡一直有一個聲音非常猖獗的告訴她——沒錯,她一點也沒有想錯。皇帝對她就是沒有情意,他隻是喜歡她對他的情意,他更喜歡她的娘家為他的江山出力。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一邊要利用她的娘家,一邊又覺得她的娘家對他并不是忠心耿耿,于是隐隐的防備。
因為腦子裡和心裡嘈雜的聲音和想法過多了,慕容世蘭這一次複寵之後卻越發的沉寂了下來。
在得知花房培育了幾年才得出的綠菊被皇帝全部賞賜給沈眉莊之後,慕容世蘭也一句話沒有。隻是回到了自己的宓秀宮之後,看着這滿宮的菊花,呼吸都像窒住了一樣,心裡悶悶的難受。
頌芝見她臉色難看,以為她還在為禦花園的事生氣,也就不敢說話去。
慕容世蘭卻突然說:“芍藥的花期是不是已經過了?”
頌芝一驚,馬上說:“娘娘,如今這個季節,也就隻有菊花可看了,芍藥大約要等到明年四五月呢。”
慕容世蘭面無表情的說:“那就把這些菊花全部送到存菊堂去,本宮看着鬧心。”
頌芝心虛的厲害,頓時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忙忙的指揮着宮人緊趕慢趕的把菊花都搬走了。
她知道慕容世蘭這是在賭氣。
但是她不敢勸半句。
宓秀宮很大,這個季節确實也就菊花還能看,所以滿宮都是菊花,整個宓秀宮的宮人來來回回搬了好幾趟才堪堪搬幹淨。鹹福宮本身就沒有宓秀宮大,何況沈眉莊隻是住在存菊堂,而并非一整個宮殿都是她的。宓秀宮的菊花往她那裡一送,整個存菊堂一下子裡裡外外都被菊花堆滿了。
沈眉莊:“……”我他媽覺得你是在搞我。
主位的馮淑儀見她可憐,便幫忙讓她把菊花散放在鹹福宮的院子裡。可即使是如此,這些菊花的密度也還是看着讓人難受。
皇帝是不會管這種小事的,隻是他再來鹹福宮的時候,卻被這些密密麻麻擺放着的菊花攻擊到了自己的審美觀,問了沈眉莊一個問題:“朕知道你喜歡菊花,花房最新培育出來的綠菊也全部給你了,你……”指了指外面院子裡的菊花,道:“你就這麼貪心?”
話是在調笑,但意思還要深一層。
——你是不是隻是在朕面前裝得穩重,實際上卻是一個得志便猖狂且貪得無厭的人?
沈眉莊:“……”破案了,慕容世蘭她就是要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