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蘇行喊有鬼,陳唐九半點都不信。
他倒騰着手裡的牌,頭也沒擡地嗤笑:“少來這套,輸不起就直說!”
闵瑾硯和柳缇往那邊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往蘇行身邊靠。
“小九,真的,真的!”
“陳唐九,你不是能抓鬼嗎?趕緊動手啊!”
真的?
陳唐九被他們說的發毛,一回頭,卻見三火正從遊廊下的陰影裡走出來,挑着眉看他們。
他還穿着那身白紗衣,也不穿鞋,大半夜的,難怪被人當成鬼。
陳唐九松了口氣,又轉回來跟三個人介紹:“這是我遠房親戚,三火。”
三人卻是表情各異,意思大抵都差不多,驚豔。
泛黃的燈籠底下,三火陶瓷般的臉上蒙着層柔光,長而卷翹的睫毛在眼睑處落下淡淡陰影。
闵瑾硯還這個布行老闆此刻恨不得用目光幫人量體裁衣。
蘇行看看三火,再看看自己,嘴角往下一撇,感覺對方比自己好看,生氣氣!
而柳缇一向好這口,隻是擔心閑言碎語,當上警察署長後是不敢再亂來,整日隻往戲園子裡紮,等看清三火的樣貌,他興奮得額頭直冒汗:“你你你,你親戚?”
“哎?别惦記啊,是真親戚,正經人!”陳唐九趕忙攔着他繼續肖想,生怕晚了他直接掏槍逼人就範。
柳缇遺憾地咂了咂嘴:“我就說呢,我們小九還能有這花花腸子?”
闵瑾硯嘲笑:“肯定還是童子身。”
蘇行揮手:“小九是我的,我還等着他開竅呢,都别瞎拉郎配啊!”
當着同門的面,陳唐九的臉紅了紅。
他覺得三火面色不善,當然,三火總是面色不太善,但這會兒眉毛緊緊皺着,看起來十分不爽。
“三火,這麼晚了,有事?”
三火的目光冷冷滑向麻将桌,說:“你也知道這麼晚了。”
得,明白了,這是嫌他們太吵。
不是,到人家做客還這麼矯情呢?有這個理兒?
地主陳唐九感覺被冒犯,招呼幾個人繼續打牌,不再搭理他,而他也不走,就那麼一動不動立在燈籠底下看他們玩。
雖說陳唐九表明了無須在意的态度,可方才還聊得歡的幾個人都不約而同沉默下來,摸牌打牌洗牌,院子裡就隻剩下翡翠麻将的清脆碰撞聲。
氣氛凝滞,陳唐九漸漸就有點煩,突然肚子又開始翻江倒海的,他捂着肚子:“哎喲,去趟茅房,等我!”
起身就跑了。
輪莊的柳缇捏着骰子,抻長脖子不滿地嚷嚷:“搞什麼啊?真是懶驢!”
蘇行眼珠滴溜溜轉了轉,最後落在三火身上,妩媚地勾了勾手指:“三火是吧,來替他打兩把!”
三火猶豫了一會兒,就在三個人的熱烈邀請中坐下了,說:“不會。”
蘇行笑嘻嘻的:“都看了這麼半天,蠢驢也會了五分,别謙虛啊,盡管打!”
話裡充滿了擠兌,三火卻隻是看了一眼這個充滿陰柔氣質的男人:“你們這的人不喜歡驢?”
柳缇潇灑地投出骰子,大笑:“哪能不喜歡呢!三火,你來保定城多久了?小九沒帶你吃驢肉火燒嗎?這樣,明早哥請你上品樓吃火燒!”
三火慢慢眨了下眼。
陳唐九原本還為把好友晾在一邊而心存愧疚,結果發現目前麻将桌上的氛圍好極了,那幾位的狀态跟他在桌上時完全不同,個個彬彬有禮,溫聲細語。
蘇行看他回來了,招手:“小九,我們這兩圈都打完了,三火打的不錯,真聰明!”
“是嗎?”陳唐九背着手走到三火身後,很快查明牌桌上的局勢,見他捏着剛抓來的紅中就往外打,頓感不妙,“哎!”
出聲晚了,三火的牌已經離了手,被蘇行一把搶回去,喜笑顔開地嚷了聲:“糊了,大四喜!”
陳唐九看着擺在他面前的骰子,倒吸一口冷氣。
莊家,一賠三啊!
接着,他看到三火從自己的盒子裡往外掏銀元,原本滿滿當當的盒子竟然都見了底,登時五雷轟頂。
“我錢呢?”
“輸了。”
“!”
相對少言的闵瑾硯忽然爆笑:“小九,我就憋着看你這一出呢,精彩!”
随即,三個人哄堂大笑,陳唐九氣得翻了個白眼,問三火:“他們怎麼把你忽悠上桌的!這不是欺負人嗎?”
三火自顧自碼牌,沒下桌的意思:“我自願的。”
好個又菜又愛玩的爛賭鬼!
這一晚,陳唐九不但白忙,還倒貼三十個大子兒。
天還沒亮就散場了,上品樓也沒去,等人走後,他趴在床上,肉疼得直哼哼,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三火,災星!
因為捉鬼拿妖這活兒一般都是在深夜,陳唐九是個夜貓子,通常午時才起,家裡的仆人從不打擾他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