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行閑着沒事上布行串門,一聽這消息,拉着闵瑾硯就去禮砌巷探望好友。
他叽叽喳喳直接進了後院,一點也不見外,搞得陳唐九一頭霧水。
“蘇少爺?闵老闆?”
“哎呀,小九!”蘇少爺扭着胯,呼天搶地地沖到陳唐九跟前,抓住他衣襟,“你沒事兒吧!”
“啊?沒事啊!”陳唐九瞥了眼三火,把衣裳用力往外拽,“幹什麼?大中午的來蹭飯啊?”
蘇行瞪圓了眼:“少爺差你那一口飯嗎?要不是洋貨鋪的說你受傷了,我才懶得來看你!”
“哦,你說這個。”他摸了摸頸側的創口,仿佛還能摸到三火的餘溫,趕忙摒棄雜念,扶着蘇行的肩膀哄,“小傷,沒事,謝蘇少爺關心!”
“怎麼會沒事?瞧你這臉色,煞白煞白的!”蘇行嘟起的嘴巴這才放下了,回頭尋求認同,“闵老闆,你看是不是?”
“啊?哦,是。”闵瑾硯點點頭。
三火正在樹下捏着傀門大事記看,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登時眉心蹙起。
陳唐九的臉色是不太好,但相比之下,闵瑾硯更差,他目光呆滞,腳步虛浮,整個人精氣神全沒了。
三火放下書,看清了他烏青的眼袋和晦暗的印堂。
“你怎麼了?”
闵瑾硯愣了愣,眼神跟他一碰便繞開了:“沒、沒怎麼啊!”
三火看陳唐九跟蘇行勾肩搭背進了屋,目光沉靜地問:“姓張的動你了?”
闵瑾硯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眼眶都紅了。
在大帥府發生的事像是場噩夢,是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奇恥大辱,他打算瞞着所有人,包括最好的朋友,沒想到卻被三火一眼就看穿。
“你,你怎麼……”說着,哽咽了。
“你染上了他的味道。”
味道?
闵瑾硯連忙拉起自己的衣領聞,但什麼都聞不見。
“不是你們常說的味道,而是魂魄的味道。”三火盯着他的眉間,“印堂比上次還黑,不是普通的穢氣,發生什麼了?”
“印堂發黑真會倒黴嗎?那昨天……跟這個有關嗎?”
“你說的不對,本質是厄運纏身,表象才是印堂發黑。”因為新衣服的緣故,三火對他出奇耐心,“除非是命裡該有的劫數,一切苦難災厄皆有緣由,你魂魄純淨,本該一生順風順水,不至于此。”
這話像是茶館裡的說書先生在講天方夜譚,又像是廟門口的算命瞎子胡亂解簽,但偏偏,說話的人是三火,一個惜字如金、從不說笑的人。
闵瑾硯仔細回憶昨天,突然想起來符沂白,昨天被張無聿威逼利誘強占了身子,被送出府時像丢了魂兒,給其他事徹底忘腦後去了。
“對了三火,符沂白!”符沂白那張臉陰森森的,他想到都緊張,“我昨天聽見符沂白跟他徒弟說話,他們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他徒弟要把你和小九抓起來拷問!”
三火目光沉下,倒是沒想到這件事跟自己有關。
“然後符沂白說不行,話裡的意思是靜觀其變,後來,他們發現我了,我當時害怕,就裝着沒聽見,但……”
“他碰你了?”
闵瑾硯想到了什麼,緊張地攥緊拳頭,用力點頭:“按了我的肩膀。”
三火冷冷一笑:“斷頭劫運咒。”
“斷頭?”闵瑾硯對自己的脖子又摸又拍,“沒,沒斷吧?三火,什麼意思啊?”
“你的厄運會被這咒無限放大,緻使災厄纏身,不死不休。”
“……”
不死不休?
闵瑾硯愣了半天,結結巴巴:“那,那你能救我嗎?”
想到小九,又連忙說:“傀門的規矩我懂,我出錢!一根……不,兩根金條!”
三火把他伸出來的兩根手指給按了下去,看向屋子裡的目光像要殺人。
而後,他搖頭:“我救不了你。”
闵瑾硯臉上掩不住的失望,不死心地追問:“為什麼?”
三火的嘴唇翕動了兩下,慢慢眨着眼說:“咒門天克傀門,且符沂白的造詣高于我。”
“比你還高?”想到那天三火對付野狐的本事,闵瑾硯全身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那怎麼辦?怎麼辦?張無聿是不是還會找我?我……那我還不如死了!”
三火稍一猶豫,說:“不至于,有個人能救你。”
闵瑾硯又充滿了希望:“誰?”
“明晚跟我走。”三火想了想,“在那之前,跟我在一起。”
雖然破不了斷頭劫運咒,但若是黴運來了,可以幫他擋上一擋。
他從不管閑事,但今天例外,一來,闵瑾硯給他做了新衣服,二來,符沂白是因為他才對闵瑾硯下的手。
本想着今天不出門就萬事大吉,沒想到屋裡兩個鑼鼓點投胎的貨又勾肩搭背地出來了。
蘇行興緻非常高:“三火,小九說昨個兒賺錢了,要請我們去聽戲!難得他出回血,咱可得使勁兒宰啊!”
陳唐九說:“走,闵老闆,今天我請客,三火就不去了,他不愛熱鬧!”
闵瑾硯看三火不高興,随着他說:“我不太舒服,就不去了,你倆玩吧!”
蘇行看看闵瑾硯,又看看三火,目光狐疑:“闵老闆,咱都多長時間沒去謝班主那兒了,不捧場啦?哦,上回謝班主沒喝你倒的酒,不是真記仇了吧?”
闵瑾硯早忘了那茬,趕忙辯解:“不是!”
“那走哇,今天說是城裡來了個江洋大盜,柳署長指定忙得去不了謝家班,等散了場咱還能跟謝班主搓個麻将!”
“我……”闵瑾硯看三火,現在他才是他的主心骨。
陳唐九瞄到了端倪,跑到他們倆中間把他們隔開:“三火,你倆别是有事兒吧?剛才就在外頭嘀嘀咕咕,說吧,有什麼是我和蘇少爺不能聽的?”
三火翻白眼:“沒什麼,想去就去。”
這下蘇行高興了:“闵老闆,三火都發話了,走吧!”
闵瑾硯被他倆架着往外走,時不時求救似的看三火一眼。
三火無奈地搖了搖頭,緩步跟上。
該來的躲不過,人終究是敵不過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