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去!”青朵追上他,卻被曾正卿攔住。他向何進說道:“何縣尉,賽林甫有一名手下,名為史春,他曾是吳州‘打行’一員,朝廷整治抓捕之後,他們主要勢力受損轉移,史春便投奔賽林甫,為他行鬥毆報複之事。”
“想那賽林甫不會自己動手,讓史春去做的可能性較大。何縣尉不如以他為突破口。此人愛喝花酒,在雲景樓有一位相好,多宿于此處,可直接去那尋他。”
何進仔細打量曾正卿,見他衣冠楚楚,翩翩風度,沒想到卻對市井俗事了解這麼清楚。一時對話中真僞沉吟不定。
曾正卿看出他的猶疑,解釋道:“在下姓曾,名正卿,是‘清源書籍鋪’的東家,因露濃姑娘一事,之前對賽林甫做些小調查,縣尉但請放心,我所言句句為實,事關露濃姑娘,不敢有半句虛言。”
何進聽他這般言語,心中已然笃定。看了眼青朵,想雲景樓那地方,姑娘家可去不得。點頭道:“那我和虎子去找史春,你們在此等候,等那位姑娘回來,需要你們照顧。”
望着何進與朱熠的背影,青朵不禁雙手合十祈禱:“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玉皇大帝老天爺,求求你們保佑露濃姐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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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春今日事辦得踏實,人格外得意,黃湯灌得也格外多,癱在床上人事不醒。正昏昏沉沉之際,感覺身邊有人不斷推他,他抓住那隻手,下意識摩挲着,口齒不清道:“别鬧,别鬧……改日疼你。”
“我去你的!”
手猛地被甩開,人也“咯噔”一下摔在地上,史春頓時被震醒,他對着婦人怒目而視:“混賬娘們,都告訴你不行不行,非得都手動腳!急成這副樣子,到底是大爺花錢嫖你,還是你嫖我?”
忽地望見女人瑟縮的樣子,心中回味過來:她哪來那麼大的力氣?所以……冷汗濕了後背,他僵硬地轉過脖子,擡起腦袋,對上朱熠的視線。
“這,這不是朱少俠嗎?”史春的臉上瞬間由冬入春,堆着融雪的笑,“你怎麼到這來了?”
“難道……”他瞥了婦人一眼,做作道:“少俠也好這一口?哎,原來你我志趣相投啊!”
“誰和你志趣相投!你少給我胡扯!”朱熠喝道,“說!露濃在哪?”
“什麼露啊濃的,我不知道啊!”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道是雲景樓新進的姑娘?那我可不太了解了!”
朱熠聽他如此侮辱露濃,哪裡忍得下,揮拳便打,史春雙臂架住,變了臉色道:“朱熠!别以為我史春真的怕你,吳州城裡大家心裡都清楚得很!不過都是給你姐夫何縣尉幾分薄面!否則哪容得你胡作非為!”
“那我可是要多謝各位‘擡愛’了。”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
史春聞言驚訝望去,這才發現屋中還有一人,這人身材魁梧,面如方田,一雙眼睛如閃似電,仿佛能照徹污濁下的一切。
他心頭大震,隐隐猜到來人是誰,笑出一臉褶子,道:“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何進何縣尉?”
“正是。”何進緩步走近,淡然道,“我們吳州距川地甚遠,不知史大爺如何修習,變臉技藝如此醇熟。”
“不敢不敢,您叫我小春子就好。”史春賠笑道,“何縣尉找我,是有何吩咐?”
“你們把那位名為‘露濃’的姑娘,藏哪去了?”何進的目光射向史春。
史春皮笑肉不笑:“朱少俠也說,您也說,可小人實在不知,這‘露濃’是個什麼人。”
“你明明就知道!”朱熠忍無可忍,拎起他的領子,怒道。
“我不知道又怎樣?知道又怎樣?你都甭想從我嘴裡聽到點什麼!”史春陰森森地笑着,盯着朱熠,毫不示弱。
“你!”
史春畢竟不如賽林甫奸猾,能把話說得滴水不漏。何進擡手止住朱熠的沖動,他平靜道:“吳州的衙門裡,有很多不用死也能張口的手段,既然你執意不說,那便随我走一趟。”
史春又展現他精湛的本領,臉色像農家當做燃料塗在牆上的牛糞,土黃土黃,半分笑意也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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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五更最後一聲梆子的尾音落下,下屬禀報道:“何縣尉,人齊了。”
何進揮手道:“走!”下屬跟在身後笑道:“那個姓史的,看起來像是硬氣的,實際就是把軟骨頭,兄弟們還沒招呼幾下,就都交代了,早知如此,何必裝腔作勢!”
何進“哼”了一聲,說道:“虎子,這種人就是外厲内荏,不過是個花架子,你跟他白費口舌,他也渾然不怕,隻能用比他更強硬的手段,才能逼他吐露真相。”
他聽了一會兒,沒有等到朱熠的回話,不禁向右側一看,并不見朱熠,他停下來仔細尋找,還是不見朱熠的身影。
下屬摸了摸頭,尴尬道:“姓史的一說出地點,虎子就走了。我以為是你讓他走的。”
何進一驚:“糟了!這傻小子竟不等咱們,單槍匹馬闖去了!”